道上青天 第464章：古往今来，前世今生

床榻边上，无形无影的林初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存在着，静静看着。

他本不存在于这里，乃是被古帝动用秘法，让他的意志降临在了这个时代的鄢青远身上，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不过当鄢青远五在消散而死后，他便在了，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留在了这个时代，也想起了自我。

看着病榻上的“鄢青远”重新睁眼，林初生心中生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方才明白古帝对他说的那句话。

世上早已经没有鄢青远，不过是一道妄念。

此念，属于林无双，她成了鄢青远。

曾经的林初生，对鄢青远是带着恨意的，与之展开的两次道争，都让他险死还生，双方之间的因果纠缠，恩恩怨怨，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注定只能活一人。

可在真正知晓了这其中的一切因果后，林初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境。

大概是因为亲身经历的缘故，让他在这两年间都认为自己是鄢青远，也真的将林无双当作娘亲，所以感受更深。

那曾经对于鄢青远的所有恨意，全都化作了悲戚，让他欲语还休，泪在心中流。

只是以他现在的存在方式，流不出泪，这个时代的人也看不见他。

他就如同是一双眼，而这整个世界，就像是光阴的残像，一切的一切都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可他终究不是残像的一部分，改变不了什么。

反之亦然，光阴残像中的人，也看不见他。

古帝应该就是借此，借着他自身与鄢青远之间的因果纠缠，让他顺利进入到光阴的残像中，以此更好去观看天地间发生过的一切。

那鄢青远在重新睁眼之后，眼神就已经彻底变了，不似曾经的鄢青远，也与林无双完全不同，只剩下冷漠，仿佛天地众生万物在其眼中，也只如蝼蚁。

唯有他自身，当如天！

至此，有关于那个善良纯真鄢青远的故事，终结了。

而另一个鄢青远，后世的拜天教主，诞生了。

随着光阴的飞速流逝，鄢青远的确在无双仙域内，创立了拜天教，并在更为漫长的岁月中，建立一方道统。

林初生的一双眼，也不再局限于鄢青远这里，而是洞观着整个皇天世界。

自他从鄢青远死后出来，眼中的世界就变了，他仿佛成为了一个局外人，光阴的残像在他眼中飞速流逝，瞬息万变。

但其中的一切变化，他又清晰可见。

如在林无双成为鄢青远的同时，另一边的婴孩儿也正在与龙族大战，将整个龙族都搅得天翻地覆。

婴孩儿本身并不是九大仙域之主，但也以证得仙神之位，实力超绝。

而龙族在这个时代里，又属于乱道的根源之一，所以没有人去管，任凭婴孩儿闹了个够，将无数龙族的先天龙珠打碎。

以至于后世里降生的龙族，再也没有先天龙珠蕴生。

之后没过多久，红尘仙成功创立皇天道统，以古帝证道，成就皇天第一位至高仙神。

随后，是古帝一系列的传奇事迹，自创劫道奇经，与天地立约，劫降众生，拨乱反正。

自那以后，所有修士在达到一定程度后，都需要面临大劫，劫分九九。

唯有道心坚定不移者，方有渡过大劫的可能。

渡过九九小劫者，是为玄真；渡过六九大劫者，是为大圣；渡过三九天劫者，方为大仙。

皇天的修行体系，至此有了明确定论，让许多的旁门左道之辈，往后再难得真路。

旁门左道少了，乱道乱世之人，自然也少了。

尽管在这之后，众生需要渡劫，让无数众生命殒在大劫之下，可也正是因为劫的存在，让整个皇天的修真文明，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发展壮大。

因为这劫本身，也是一道莫大造化，若能道胜劫者，便如羽化登仙，将从此不同。

劫动众生，也造化了众生，而众生大道的不同，也间接影响了整个皇天大道。

但古帝之意，是想让皇天大道完成二次飞升，单单是让劫动，还不够。

于是他降临九幽之地，以先天至宝三生石，炼化出六道轮回碑，连通天道，立了轮回。

而轮回的出现，意外引动了上一个纪元黄庭天地，将那个纪元中的天地共主之女，接引轮回过来，化身罗尼，被古帝钦点，负责镇守九幽，掌控轮回。

至此，皇天大道继与后土道争飞升之后，有了二次飞升，彻底昌盛。

那日，群星闪耀无尽，争先恐后出现，蔓延出一片浩瀚星宇；十二大月轮转，方域随之诞生。

皇天世界的格局，终于有成，以皇天大陆为核心，上有星宇，外有方域，下有后土，所有一切，万物众生，皆在六道轮回中！

而在古帝立劫道，创轮回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仙神也各有作为。

婴孩儿因为整顿龙族，将所有龙珠打碎，凝聚了磅礴龙气，将其炼成红莲业火，也成就了至高仙神之位。

阴阳仙域之主，因为得到先天至宝阴阳鱼，顿悟阴阳，同样成就至高仙神之位。

同时也有一个人，横空出世，从此无敌寰宇，成了唯一一个能与皇天古帝争名之人。

这个人，叫做张道一，也是后来的正一教教主，被世人称为张老道。

但因为张老道一心只求自在悠然，不为大道，所以始终未曾与皇天古帝一争。

而但凡与张老道有争，阻他前路者，都成了冢中枯骨，无一例外。

拜天教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真正成立，鄢青远成功创立拜天道统，证得至高仙神之位。

还有阴冥老祖，也出现了。

只是林初生并没有见到他的诞生，应该是在真正的鄢青远身死之前，他就已经诞生了。

不过之前在小皇天的时候，林初生就已经听阴冥提起过，他轮回于阴冥古道中，在先天至宝阴冥天地棺诞生时，就伴随着棺椁一起蕴生了。

若严格来说，阴冥还勉强算是先天生灵，不过因为掺杂了因果轮回，所以只能算是半个。

可即便如此，也让阴冥生来就有着极高的生命层次，哪怕不入天道，也属于先天的仙神道生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证得至高仙神之位。

之后，林初生的目光跟随着阴冥的步伐，看到了一件让他心神狂颤之事。

如果说，亲自经历鄢青远的一生，还只是让他感到悲戚伤感，那么跟随阴冥看到之事，足以让他道心大乱！

这日里，阴冥正游离于皇天大陆之上，然后他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转眸看向了一方明月，在微微诧异后，他便很快动身朝着那明月方域而去。

这个时候的方域，才刚刚诞生不久，其上的众生还不多，修士更不多。

阴冥在来到方域之后，于一处荒芜山头停下步伐，举头仰望，目露疑惑道：“世间除了我阴冥老祖，竟还有人修行阴冥古道，会在此处降临吗？”

并没有等待太久，方域之上，长空忽然扭曲，如光阴聚散，然后有一尊棺椁，就那么从扭曲的光阴中，显露出来，笔直坠落而下。

阴冥眼神一动，立时挥手将棺椁托起，将之引到面前。

看着那尊不断发散着阴冥古道的棺椁，阴冥神色更为诧异。

“自光阴长河中落下的大道至宝，就是不知道，来自未来，还是来自过去……！”

于低声呢喃中，他走上前，将棺椁的顶盖缓缓推开，看到了其中躺着的一尊尸体。

这尊尸体，正是让林初生道心大乱的根源。

她满头雪白长发，清瘦玲珑的面容，显得十分凄美，静静沉睡在棺椁之中，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息。

她，是顾九秋！

在看到她的瞬间，林初生情难自禁，只想上前，去到她身旁。

可在这光阴残像中的他，无形无影，即便凑上前，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悲凉苦痛在心中无限蔓延。

他想过顾九秋被送到了万古之前，也想过去寻她，哪怕她在光阴的长河里。

可他却不曾想过，自己会在这万古岁月的残像里，看到成为尸体的她。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与顾九秋在小皇天内，在那漫天的星空下，诉尽相思，相约在重逢时，再共白头。

然而才不过转眼间，她就变成了棺椁中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出现在林初生的眼前。

这让林初生无法接受，心中悲痛欲绝。

原来，她早已经身死，死在了万古岁月之前。

林初生心神的剧烈动荡，也让这光阴残像记录的整个皇天世界，随之开始动荡，让四面八方，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正当这整个世界要破碎崩塌之际，又有一颗小脑袋，忽然从那棺椁中钻了出来，让林初生的心神猛地一顿，世界的崩塌也随之停止。

棺椁前，阴冥也看着那从棺盖下露出脑袋的小女孩，嘴角咧出了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容，道：“女娃娃，告诉老祖，你身上的阴冥古道，从何而来？”

小女孩看着阴冥那一脸阴邪的笑，似乎并不害怕，她缓缓从棺椁中站起身，忽而拱手一拜道：“见过阴冥老祖，请老祖收我为徒。”

这下，反倒是让阴冥老祖怔住，然后又“桀桀”笑了起来，冷森森开口。

“原来知道老祖我的名讳，那小女娃你知不知道，老祖我从不做好事，见一个做好事者，就要杀一百个好人。如此，你还敢拜我为师？”

小女孩抬起头，一脸天真道：“那徒儿也要跟师尊一样，做一个坏人！”

阴冥闻言不乐意了，当即瞪眼道：“你敢骂我是坏人……不对不对！老祖我什么时候同意收你了？”

“请师尊收我！”

小女娃立刻低头再拜道。

阴冥多看了女孩两眼，倒也没有拒绝，只是问道：“那你说说，你从何而来？为何修有阴冥古道？又为何认得老祖？那棺椁中的女尸，又是谁？”

小女孩再次抬头，她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小巧精致的脸蛋吹弹可破，好似一个白瓷娃娃，眨了眨眼，道：“除非师尊收我为徒，否则弟子宁死不说！”

“哟？还是个倔种？”

阴冥冷笑道：“老祖我最喜欢杀倔种了，既然你知道老祖的名号，就应该知道以老祖的手段，不消你说，也能知晓一切因果。”

阴冥说着，就开始感应起来。

按理说，以他的修为境界，纵使小女孩不说，也能一瞬知晓其心中所有的思与想。

可在感应之后，阴冥不禁有些错愕了，竟然什么都感应不出来。

小女孩很聪明，偷偷瞄了一眼，看到阴冥一脸的错愕后，立刻说道：“若师尊不肯收徒儿，那就请杀了徒儿，让徒儿将所有的秘密也一起带走！”

阴冥顿时恼火了，可随即又大笑出来，道：“好你个小女娃，小小年纪就有一身气人的本事，倒是合老祖我的胃口。”

“一口一个师尊徒儿，喊得如此顺溜，若是老祖我不收你，还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祖我同意了，说吧！”

小女孩立刻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多谢师尊，只是师尊想让徒儿说的，徒儿自己也还没有想起来。”

这话让阴冥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有些愕然地看着女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感应不到对方心中所想，只是对方自己也不知道。

且这种不知道，并非真的不知道，而是对方知道，但没有想起来而已，所以才能瞒过阴冥的感知。

这让阴冥再次仰天大笑，道：“想我阴冥老祖算计了多少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你一个小女娃算计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摇头道：“弟子无名，请师尊赐名。”

阴冥也跟着摇头道：“名字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听说皇天最近有人创立了道统教派，你想不想也当个教主玩玩，弘扬我阴冥大道？”

小女孩双眼一亮，当即点头道：“弟子想！”

“桀桀桀……！那你以后，就是阴冥教主！”

“弟子今后定会弘扬我阴冥之教，传颂我阴冥大道！”

转而，阴冥又撇了棺椁中的女尸一眼，问道：“你与她之间似有因果，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女孩也转头看向女尸，想了想，道：“她应该……是我的前世吧！”

“前世今生吗？有点意思！”阴冥咧嘴笑道。

这远古岁月前，发生在方域的一幕，无人看到，唯有站在光阴残像中的林初生。

此刻他的心中，也在呢喃着“前世今生”四个字，心中原本太多的疑惑，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原来，那阴冥教主，竟然是顾九秋的来世所化。

其实在得知顾九秋在过去光阴之后，林初生就有过一些猜想，也曾怀疑过她可能会与阴冥教主有关。

因为顾九秋本身，修的也是阴冥古道。

但又因为两者的相貌不一样，让林初生无法肯定。

而现在，他终于将一切串联起来，也终于明白阴冥为何会做那些事，为何要抹去顾九秋的断古印。

因为他想将这份跨越了今朝与万古的因果，相连！

所以当初无论林初生如何问，阴冥都不愿意说，因为一旦说了，让林初生与顾九秋知道了始终，或许这份因果就无法相连了。

届时古今不同，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引来一场弥天大劫，将那无法相连的因与果，完全磨灭于世间。

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如此，有因必有果，若有因无果，那么这个“因”，就不该存在！

如同那早已经道灭的皇天古道，不该出现在今朝，没有断古印，就无法在今朝修行，会引来大劫。

正因为有阴冥抹去了顾九秋的断古印，才引得第五太然出手，以逝水长河将她送往过去。

大概第五太然也有所顾虑，不想受那份古道大劫影响，才会如此。

也因为有顾九秋的远去，才有上古的阴冥教主。

更因为有阴冥教主，才会有其在皇天道灭时，最后创造的那部残缺功法，因果一欲！

并在万古之后，被玄龟所得，以此残缺功法，创造以欲诀，后被林初生以神异经文完善，修成了真正完整的因果一欲。

这一切的因果，都是相连的！

顾九秋之所以能在死后显化出来世，很可能与她在小皇天得到的先天至宝，三生石有关。

此石本就有轮回之力，代表了前世、今生与来世。

但以三生石轮回的顾九秋，又与寻常的轮回不同，不是自己转生，而是直接落化出下一世。

阴冥教主，到底不是顾九秋！

顾九秋，终是死了！

而三生石本身，又是阴冥带着他们，去小皇天的九幽之地获得。

阴冥早就知道一切，他早就知道顾九秋已死！

“我不信，或许……还有转机！”

林初生心中不断轻语，此刻还能支撑他的，是对于阴冥的信任。

他相信阴冥做这么多，不会只是为了续接因果，求一个已经死去的顾九秋。

所以，林初生选择继续看下去。

在之后的岁月里，阴冥基本都在教导阴冥教主修行。

而那尊棺椁，已经合上，顾九秋静静沉睡在其中，始终置放在山巅，十年，百年，千年！

阴冥教主的天资极好，在阴冥的教导下，修为境界提升奇快无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了三九大劫，成为三九大仙。

然后他们开始真正在这方域之上，创立阴冥教，成为了一方道统。

在阴冥教成立后，阴冥老祖实在闲不住，就自己外出闯荡，当祸害去了。

而阴冥教真正成立之日，也是阴冥教主证得至高仙神之时。

她小时候虽然古灵精怪，但在长大后，终究没有变得如阴冥一样，反而成熟稳重，静若幽兰。

并且随着修为越来越高，她有了更多关于前世顾九秋的记忆，想起了许多，想起了林初生。

这让她时常会去棺椁旁静立，遥望远方，往往一望就是十年百载，仿佛要隔着万古，看往那个无限远的未来，看一个人。

正如林初生想的一样，她不是顾九秋。

但或许是受顾九秋的记忆影响，让曾经顾九秋在那条漫长光阴长河的旅途中，在那亿万载里对林初生的无穷思念，转移到了阴冥教主这里。

因为这份思念，阴冥教主爱上了一个并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

她知道这份思念无果，也可以挥手斩断相思，可她不愿如此。

她也知道，终有一日，他们会相见的。

整个皇天的光阴岁月，就在这无数的因果牵连下，不断转变着。

尽管林初生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阴冥教主这里，可他的目光，还是覆盖了整个皇天世界。

随着阴冥教的出现，皇天大陆之上开始陆续出现更多的至高仙神。

其中，包括被古帝亲封的南江之主江南，一手创立了上苍剑宗的上苍剑主，等等等等。

而修真界的各大流派，也是在这个时间里，不断诞生。

先是阴阳仙域之主创造的阴阳流派，与婴孩儿创造的婴变流派，然后又出现了虚神流派。

其实在很长一段岁月里，皇天就只有这三大流派。

不过随着光阴越来越长，又有几大绝世天骄横空出世，一个是九天玄女周天，一个是来自一方荒域的陆小凡。

后来这两人也各自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流派，名为星魂与化神。

而化神流主陆小凡，也的确与江南对林初生所说一样，是阴冥教主偶然路过一个方域时，见其命格凄苦，再加上其天资不错，于是便随手赐下了一道造化。

但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当时的陆小凡，与阴冥教主心中日思夜念的那位，有着几分相像的古韵与样貌，故而才会赐下造化。

正是这一道造化，让陆小凡成为了往后的化神流主，并对阴冥教主种下了情根。

只可惜，阴冥教主心中早已经容不下他人，基本没与他再见过。

即便后来阴冥教主已经知道，化神流主就是她当初随手帮助过的陆小凡，也只是置之一笑，未起波澜。

而在周天与陆小凡两人在皇天之上小有名声时，古帝之女娿神依，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