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黑猫兴奋地尾巴都竖了起来,和它本体的沉稳截然相反。
像天空破了个可怖的窟窿,无数浓郁的黑暗从外面倾泻而下,粘稠的就像污泥,别说陷入其中,就是沾到分毫也会在眨眼间被侵蚀殆尽。
祂是不可视、不可知、不可听的神明,高纬的存在落在低纬世界中,带来的只有无数难以理解的呓语和疯狂。
太阳神捂着疼痛欲裂的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祂脑中蠢蠢欲动,像黏腻的泥鳅,又像滑润的胶状物,在颤动中将祂的思绪丢入高速旋转的漩涡,将理智和自我都统统粉碎。
太阳神想叫,想呼喊,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塞一样,伸出的手没有如祂所想寻求救助,而是在“哒”的清脆响声后生生反折过来,朝着祂的眼睛张牙舞爪地伸了过来。
指尖在触及眼睛的前一秒发了狠,太阳神用另一只手将这只不受控制的手砍了下来。
断手落下,漂浮在半空中,可异变却并没有如祂所想停下。
‘咚——咚咚咚——咚——’
前后不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太阳神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大脑的胀痛仍然没有停休的意思。
这是什么声音?太阳神像烫熟的虾子弯下腰,大脑一片混沌。
祂恍惚的想:心脏……是了,是我的心脏声……心……心脏……
有只无形的大手安抚太阳神的躁动,用粘稠的语气引诱祂沉沦在这道富有节奏感的声音中。
太阳神的意识开始模糊,记忆混乱中,祂回忆起过去,看到了太阳,看到了绿草,看到了潺潺的小溪,还有溪边年幼的命运。
命运的脸已经模糊,祂向祂伸出手,似乎笑了一下。
过去的命运在机缘巧合下窥见这场不明所以的灾难,那时的命运一定非常自信,祂不认为强大的太阳会因为这场灾难熄灭,更相信无论多么可怕的灾难,自己都会站在太阳身边。
所以记忆中的祂才会轻松地笑着说:【我的太阳,别被乌云遮蔽了双眼】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轰然撕碎蒙尘的思绪,太阳神僵硬地低下头,像想起一件遗忘许久的事情,惨然一笑。
——我根本没有心脏!那这嘈杂的响声,又因何会在我的胸膛响彻?
无形的双手抚摸太阳神的脸颊,那颗陌生的心脏的跳动宛若震动的笑声,昭示着它的嘲弄。
此时此刻,太阳神终于明白命运遭受过什么,盲又是如何诞生的。
太阳神的身躯开始融化,在那伟大存在的衬托下,连太阳都只是渺小的莹辉。
在濒死的前夕,太阳神还想抓住什么,然而伸出求救的手反过来却摁着祂的脸,将祂深深压入融化的身体中。
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太阳就此被融尽,当太阳神彻底融入漆黑中,裸露出的便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它浑身只有心脏带有血色,延伸的血管遍布全身,让人清晰的看见里面流淌着金色的血液。
新生的眷属眼睛弯弯如月牙,脸上的表情仿若雕刻上去,当那漆黑粘上它的脚踝,它不躲也不避,反而张开手臂将落下的黑暗紧紧拥住。
“咔!”
清脆的一声响,似玻璃坠地,又似牙齿碰到硬糖,它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大半个身子却消失不见,只剩下那被啃食得凹凸不平的半截身子,金色的血液从破口出溢出,像酒樽中洒出的美酒,刺激着祂本就难耐的食欲。
连最强的太阳神都没有方法抵抗,剩下的初始神更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一声声□□撕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在场一半的初始神死于自戕,剩下一半死于黑暗的倾轧。
眼看局势将倾,征擡头看向祂,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默默收起了竖琴,展开翅膀飞离了即将靠近的黑暗。
祂的存在会污染此世的生灵,就连他们也不能长久的直视。
普通的天使虽然不会像初始神一样被污染得自戕,但邪神和光明神的力量以他们的身体作为战场,较劲的过程中你消我长,不但身体会承受不住崩溃异变,就连那些尚未来得及撤走的集体意识都会扭曲在这两股力量的角力中。
哪怕已经被同化成光明神延伸的枝丫,但当剧烈的痛苦袭来时,无数天使还是忍不住发出尖利的惨叫,像泣血的鸟啼,生生不休。
启和执剑的天使擦肩而过,他在往后撤,持剑的天使却在往前走。
在场天使中,除了启和征,没有一个离开战场。
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结局。
执剑的天使举起大剑,羽翼张开,露出纯白的眼睛。
他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正如那一个个沦陷在黑暗中的天使。
留下的集体意识都是在多年磋磨中忘却了自我,只剩对光明神最虔诚的信仰。
无数天使倒下,集体意识汇聚在那把剑上,炽热如烈日的光芒与深沉的漆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将一切——”
天使举起大剑,沉着的脸上只剩决然。
这一刻,他的身后浮现道道虚影,无数双手握住剑柄,集体意识在此刻高度凝聚,终于能够承受来自神明给予的三分力量。
光与黑的碰撞间,天使闭眼,在消弭前吐出那尚未说完的话语——
“奉献。”
集体意识在低吟,吟唱他们的信仰:
【我崇高的神明,让死亡祭奠我的信仰。
若明日奏响挽歌,愿有一瞬落在您身旁。】
唱曲的尾调还未落下,那漆黑已淹没一切。
像一张庞然大口,吞下金色的光辉。
相反的能量在祂的身体里不断炸开,轰隆都被淹没在漆黑中,空荡荡的胃口得到些许满足,
不够……还是不够……
祂还嫌不够,不断的向四周延伸,一刻不歇地转换出新的眷属又吞下,所到之处别说星球,就连那一块空间和时间都被吞没,就像被人从一张画卷上生生剪去一角。
可欲/望是没有尽头的,一旦翻涌而起,就像倾泻的水库,不得到目的不罢休。
天上的窟窿越来越大,启远远地望着那宛若炼狱的场景,喃喃自语:“接下来,就是赌他的……”
似乎是觉得那个词和那个存在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他闭上了嘴巴,转头看向征:“你是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征依然淡淡的,毫不犹豫道:“回去。”
启问:“你仍然觉得我们做的都是无用功吗?”
征怀抱竖琴,瞥了他一眼,不言。
他只忠于吾神的箴言,既然祂已降下神谕,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会为祂弹奏到最后一刻。
帮启他们做这些事情,于他来说只是换来清净的交易,改了个地方弹琴罢了,集体意识太吵了,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静心弹奏。
比起死亡和荣耀,他更期待……见到祂的那一刻。
哪怕只要一瞬,但只要让祂听见他弹奏的一个音符,他便满足了。
征离开了,剩下启一人站在偌大的宇宙中,朝着基地的方向飞去。
他感应到邪神的意识醒了,也知道祂在那儿等着他。
…………
原一对着漫天繁星伸出手,他暂且断开了和身体的联系,但他和身体不同于和眷属,哪怕断开了,身体的感觉也还会源源不断的传达到他这里。
意识对身体的控制随着**的扩大越来越弱,正如一个饿了七八天的人突然看到一桌美味,哪怕理智告诉他这卓饭菜有毒不能吃,但身体饿到极致就会挣脱意识的控制扑过去,管他有没有毒,身体只想吃了再说。
被身体影响到的原一无意识磨着牙,不动声色的离哥哥远了一点,他怕等会没忍住又扑过去咬一口。
现在的他可不能保证还能像之前那样口下留情。
为了转移注意力,漫天星星成为他注目的对象。
所以迪尤尔回来时,原一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
“阿斯托克。”原一呼唤它的名字,阿斯托克在下方仰头看着他,虽然表情没变,但那显而易见的欢快着实让其他眷属觉得碍眼。
但哪怕是小心眼到不但要杀了初始神,还为了那千万分之一的复活可能而把西幻侧闹了个底朝天的盲,最多也只会用刀子似的眼神盯着阿斯托克,不敢真的对阿斯托克动手。
阿斯托克对此毫无所知,它只是遵循吾主的命令,被迪尤尔送到基地,利用乐园将基地挪的更远些。
没有人比原一更知道自己的杀伤力,天使和初始神是自寻死路,基地里还有他认识的朋友,他肯定不能放任他们被污染。
但也仅限如此了。
基地中先被系统劫持,又被阿斯托克绑架的诸位是如何想的,就不在原一的考虑范围内。
破而后立的原一看事情比过去坦然了许多,不再为了人类的自我认同而维持着平均以上的道德观,既然已经接受了眷属,就相当于承认了邪神这个身份自带的可怖。
可以预计的是,当原一做出这个决定后,在眷属的簇拥下,在高纬度的视野下,他终有一天会彻底抛弃那十几年来培养的道德观念,变成以“我”为中心的随心所欲,变成一位真正高高在上的神明。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起码在原一对游戏失去兴趣之前,他对人类还是较为友好的。
等阿斯托克将基地送到不会被身体波及的远处,原一让系统继续保持封闭的状态,然后转头看向迪尤尔,轻笑道:“开始吧。”
等迪尤尔将他需要的人带来,这场会议才算齐人。
开会讨伐这种事情,当然是人越齐越公正。
迪尤尔优雅地鞠了一躬,身影消失在空间裂缝中。
他来到那株巨大的生命之树前,树上的果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已经全部变成原一成长的养分,不过生命之树·寂仍然在沉睡。
它是原一还以为是游戏时每日登录的打卡奖励,没有原一的“登入”,自然也不会醒来。
如今原一想继续这场“游戏”,它也到了苏醒的时候。
迪尤尔站在树根下,用锐利的羽毛割开手腕,涓涓鲜血落在树根上,被树根吸收转换,在迪尤尔面不改色放了三分之一的血液后,寂终于动了。
像睡久了身体僵硬的人,生命之树的枝丫和根系开始疯狂生长,它们穿过了这颗星球的范围,朝着外部扩展开来,直到密密麻麻的根系将周围这片星系都覆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它一棵大树时,它才餍足地停下扩充的行为——毕竟没有深厚的根系,又如何为祂结出美味的果实?
一根枝丫朝迪尤尔伸了出来,迪尤尔划开空间,那枝丫自然而然地伸了进去,稳稳落在黑猫面前。
迪尤尔在众目睽睽下从那根枝丫中走出,无视会议厅内各种震惊的面庞,只是对着左边这排中间的魔王笑吟吟地伸出手:“请——”
西珂怔了一瞬,刚想说什么,却见他脚边的阴影中黑猫猛地蹿了出来,跃过西珂直接扑到那枝丫上。
黑猫兴奋地尾巴都竖了起来,和它本体的沉稳截然相反。
在上了枝丫发现本体还没动作后,它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西珂,虽然不能说话,但那眼中的催促任谁都看得出来。
——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