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为我带回胜利。”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形态各异的触手编织成一个硕大的吊床,绳子的末端隐没于浓郁的漆黑之中,原一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地从吊床中坐了起来。
他无意识地砸吧砸吧嘴,面对身体锲而不舍凑过来的触手嘟囔道:“好了……我该走了。”
此话一出,触手更加紧紧地贴在原一身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奈何同样的招数用多了,原一已经不会再心软了,他板着脸将触手一条条从身上撕下来,看着依然不甘心想凑过来的触手无奈地叹了口气:“笨蛋。我早点解决,才能让你早点吃饱呀。”
自从那天误吃原一后,身体一直紧张兮兮的,寸步不让原一远离自己的视线,甚至为了补偿“受惊”的原一,把好不容易吸收的能量全部一股脑的传给了原一,对身体来说不值一提的能量对原一来说却是刚刚好,就像了很久的人走在路上忽然被人塞了个香气扑鼻的肉包子,简直不要太满足。
甚至为了让这一分满足延长得更久一些,还屏蔽了大部分与原一的共感,但在断开连接的前一秒从身体传来的饥饿感甚至让原一有瞬间的恍惚,等回过神来,他的嘴里已经多了一节细细的触手。
老实说,身体的触手味道其实并不好,和迪尤尔做的食物简直的天差地别,但当进食的本能占据理智时,再不好吃的食物都会变得格外吸引人。
原一在身体迷之慈爱的注视下艰难地咽下触手,成功得到触手地摸头,他一把抓住在头上作乱的触手,无奈道:“别闹了……”
然而陷入饥饿的身体虽然因为原一的意识没有按照本能向外进食,但理智很明显又下滑了不少,像吸猫一样贴着原一不放,到最后甚至用漆黑汇聚成一张大床,试图把原一放进去。
原一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我不困。”
然而身体用行动表示:不,你该困了。
身体变着花样的变出不同的床,意思再明显不过。
盛情难却,原一在身体展示第三十八种吊床编法时终于投降,老老实实的躺了上去,这一躺不要紧,一股困意就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他强撑精神给迪尤尔说了一声,并让他转告西柯不用等自己了。
说完这些原一再也撑不住困意,一觉睡到了三天之后。
原一告别身体,像来时那样乘着命运之河离开。
虽然叫了迪尤尔不用枯守,但迪尤尔显然没有听话,还是保持着和离开时一样的姿势,连位置都没有变动分毫,看到原一的那一刻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点恍惚。
“怎么了?”原一难得见他心不在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迪尤尔很快清醒过来,温声道:“只是觉得您似乎离开了很久。”
久到再次看到吾主时,甚至有一瞬间喜极而泣的冲动。
那冲动来得莫名其妙,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快收拢心思,恢复了往常温文尔雅的假面。
迪尤尔拉开空间裂缝,弯腰伸手:“一切准备就绪。”
原一现在吃饱喝足,精神好的不得了,闻言毫不犹豫地走进空间裂缝,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需要迪尤尔保护,如今的他已经可以稳稳走在空间裂缝中,迪尤尔跟在他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极尽张开,挡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但狂风仍将原一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当原一跨过空间裂缝,回到了熟悉的神座前时,那被吹歪的衣袍再次恢复了原样。
而在原一他们走后,那即使是迪尤尔也无法长久注视的身体将放入世界的躯体全部缠绕起来,失去了原一的祂就像失去了安抚的野兽,明明是触手可及的食物,却偏偏要因为那一句“等我”忍耐进食的**。
在无意识的翻滚中,祂咬下一小部分身体暂时填补空缺,嘴巴撕咬中隐隐还能看到破碎的残片,在忽明忽暗的闪烁中逐渐黯淡。
梦境世界中,原初站在熟悉的大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坍塌的天际线。
惊叫和哀嚎他听过太多太多,过去的地球尚且无法牵动他分毫,在梦境的世界中,他更是亲眼目睹过无数次世界的坠落,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地方,他一向视而不见。
但这次坠落的梦中世界不一样。
那是原一的梦。
就像每一个陷入睡梦的人类那样,睡醒的人们往往会忘记自己梦中见到了什么,甚至忘记自己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一切都像泡影,稍稍见到阳光便会被削弱薄膜,苏醒更是这些泡影轰然破碎的时刻。
但因为原一的身份,这些梦既可以是虚假的,也可以是真实的。
对于苏醒的原一来说,梦只会是梦。
但对于沉睡的原一,梦中的一切就是他认为的“真实”。
那一个个因为潜意识浮现的梦境,何尝不是世界的萌芽,在呼吸交替的夜晚,梦中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有时睡梦中一个又一个王朝的更替,现实中可能只过去了几分钟的时间。
想了很久,原初终于是没忍住,往边缘走了过去。
在原初的梦镜边缘,横隔着一条如裂缝般深渊,这条刻意制造的分割线加上两边截然不同的环境,仿若处在两个世界。
——这么说或许也没错。
原初擡头,看着那个梦中诞生的世界倒着悬挂在天空,哪儿布满了各种恢宏的建筑,从残缺斑驳的残根中依稀可以窥见往日文明的繁华,而如今不仅是那些建筑正在慢慢崩塌消解着,就连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不知名的引力被吸入最深沉的黑暗。
背后长着六片翅膀,形状似人非人,连脸都是模糊的生物在碎石间穿梭,惊慌失措地用手比划着什么,仅仅是原初注视的这么片刻,他们就已经发展了几百年的文明,衣服的款式在飞速的变化,科技也在不断进步,唯一不变的只有建筑物的崩塌。
对于梦境的国度来说,苏醒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于是它们奋力地寻求各种办法阻止或者延缓这场灾难,在无数代人的努力下,终于研究出一项可行的方法,由最勇敢的、最善良的、最博爱的、最睿智的、最具有领导力的生灵组成一支传奇的队伍,向着如鸡蛋壳包裹它们的屏障出发,试图向外寻求出路。
然而就在它们雄心勃勃的穿过屏障的那一刻,巨大的触手终于忍耐不住,从底下的漆黑中伸了出来,那崩塌了上千年还没崩塌完的建筑在它手里显得多么渺小,就像个玩具,整个梦境国度轻而易举地被拉入漆黑的深渊。
一个回头,它们背后已经空空如也。
咀嚼的声响在它们耳朵里宛若恶魔的低语,在尖叫与异变中引起一场血腥的自相残杀,直至幸存的生灵跌跌撞撞地从飞船里走出来,一脚踩空坠落最底下的深渊。
看着被异化腐蚀得面目扭曲,连翅膀都残缺不全的生灵,原初打消了原本的打算,小鲸鱼躲在原初身后鬼鬼祟祟地探头了两眼,看到那片漆黑又马上缩了回去,一副又怂又好奇的样子。
本想抓一只梦中的小精灵送给原一的原初果断转身,对它们失去了的兴趣。
他还记得,在梦中的时候,原一对这些东西表现了极大的兴趣。
虽然醒来后的原一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过这个梦。
可原初仍然想满足他的愿望。
但现在那些小东西都被身体一并吃掉了,原初只能暂且打消这个想法,带着小鲸鱼回到大树下,他的这片梦境是特别得到原一承认的“真实”,所以不管其他梦境如何崩塌,这里始终温暖如春,风景如画。
就连身体也因为得到原一的特别嘱托,将触手避开原初所在的梦境。
四周动荡毁灭,唯有此地安然无恙。
明晃晃的偏爱,如何不让眷属沉迷?
原初用手指摩挲着树干上起伏凹凸的纹路,期盼着原一下一次的沉睡。
到时候,他一定会找到原一喜欢的梦境产物,亲手送给原一。
…………
信仰侧。
战争的消息随着天使的传播,引起了十一颗卫星上信徒们极致的愤怒。
曾经,在天使们宣布要讨伐邪神时,他们安然接受,认为这是吾神对冒犯者应该的征讨,甚至认为是一种荣耀,比往常还要热烈的参加到各种战备活动中。
虽然这场战争的结果是派出的天使全灭,但这不影响光明神在信徒中的地位。
已经对光明神深信不疑的信徒们,只会认为是那群死去天使的无能。
所以当邪神向他们宣战时,信徒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他们世俗意义上的财产早已在搬来这时前无偿捐赠给了信仰侧,作为天使们外出宣扬信仰的资金来源,这也是为什么天使们虽然名声算不上好,却依然能去往不同的文明宣扬信仰的原因——毕竟谁能拒绝钱呢?只是提供一个场地,承认他们的信仰,就可以有大笔的进账。
如果说上次的战争他们是更积极的想成为天使,那么这一次邪神的宣战,就是哪怕不转换成天使的人,也想用自己的肉/体凡胎为自己信仰的神明出一份力。
他们将这份狂热通过天使一层层上传,天使长将信徒们的情愿带来时,雅阁西正在祈祷。
偌大的教堂中空空如也,没有长椅也没有钢琴,只有一扇厚重的门,这扇雕刻着飞鸟走兽,以及无数太阳花纹的大门华贵又圣洁,门扉却没有紧闭,而是微微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有金色如手臂粗的光线从缝隙中争先恐后地伸出,它们有的向外延伸,有的逐渐隐匿进看不见的空间中,还有的就这么飘荡在教堂中。
高耸到可怖的落地彩窗在这些散发着金光的线条们照耀下越发闪烁,如果仔细看去,就能惊讶地发现这些折射的光芒竟像一群听话的鼓手,随着看似无序飘荡的光线形成一种独特的韵律,那是一首无声的曲子,在无形之物的指挥下“奏响”,耳朵听不见,眼睛却会在这些音符下逐渐迷失心神。
由神明亲手指挥的音乐连天使长都无法长看,他怕看久了,对吾神的信仰会膨胀到无可比拟的程度,然后迫不及待的走进门扉之后,与那伟大的存在融为一体。
对于光明神来说,有没有“小飞虫”在听自己的演奏不重要,反正在祂的照耀下,他们最终都会化作乐谱上的某个音符,但不听不代表可以打扰。
所以天使长始终低垂着眼帘,脚步放轻,像一只飘荡的幽灵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最后轻轻将手放在雅阁西肩上。
雅阁西是最初的天使,也被称为大天使。
他的双手曾因为触碰光明神而被同化,虽然最终依靠光明神的力量重新汇聚出新的双手,但那一眼就能看出不是□□,而是某种光线聚合物的双手并不适合出现在信徒面前,于是哪怕现在已经鲜少直接路面,他仍然习惯性地穿着两幅长袖手套。
而与其他天使最不相同的,就是他那只被自己亲手缝上的嘴巴,细密的缝合线将上下两片唇瓣相连,他口不能言,却能通过集体意识向天使长们传达命令。
他被天使们认为是最接近光明神,也是最能代表光明神一言一行的存在,同时也是公认的光明神最虔诚的信徒。
虔诚到什么程度呢?
雅阁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到这个特殊的教堂,一心一意地跪在门外,进行长达以年为单位的祈祷,最长的一次祈祷了整整二百二十一年。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防止自己的声音打扰光明神,他会直接屏蔽掉与外界的联系,只留下一部分“吵闹”的意识放到集体意识里,帮他安排信仰侧的各项事宜。
一般情况下,天使长不会来打扰他,但现在圣战在即,他们不得不来找他。
当天使长将手放在雅阁西肩膀上时,雅阁西就联系上集体意识,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雅阁西微微仰头,即使眼睛被羽翼遮住,他仍然能清晰地看见门扉后璀璨如烈火的光芒,是那么的绚丽,每一根延伸到光线都如梦境般美丽。
身后的天使长在充当完联系的媒介后,身体犹如被分解般化作条条丝线,从皮肤、器官、再到血液,全部化作不同颜色的线条,整个人像将水滴落在水彩上,晕染出飘荡的颜色,再被那无处不在的金色丝线汲取吸收,成为祂的一部分。
这就是闯入者的代价,亦是不和谐音符闯入教堂的代价。
至今为止,所有进入教堂的天使长,除了徽全都是同样的结局。
悄无声息的同化并不能引起雅阁西一分一毫的注视,他对此习以为常。
甚至就连站在教堂外的天使长们感受到又有一个“同伴”离去时,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悲伤,能与祂同化成光,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在无声的等待中,他们最终得到了一条明确的命令。
——将那些无法转换成天使的信徒,带入这间教堂。
雅阁西将手轻轻放在门扉上,这扇厚重的大门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居所,即使重若千钧,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轻轻一推就能推开的门,可折扇门后,是他为之坚持了千年的信仰。
当他的手放在门上时,心里的低吟也能化作句句细语传达到祂的耳中。
【让我们……再见一次您吧】
像当初坠落这个星球,一瞬间的同化消弭了痛苦,那光辉灿烂到让人几欲流泪,却又在恍惚间想起自己早已失去切实的身体,只能让汇聚成团的意识在光芒中不断消融、凝聚,最终被祂的伟力塑造出身体一样,让他们再亲眼目睹一次那样的神迹吧!
门后的光明神悬浮在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虚无中,这半边身体与处于高纬度的身体藕断丝连,流转间不见任何智慧,只有本能的照耀与同化,千百年来,无论雅阁西与天使们,甚至是信徒们如何高声赞颂,祂始终无法生出一丝的悲喜,只是静默的用丝线连接了一个又一个呼唤祂的信徒。
被光芒包裹的圆球里,硕大的眼睛始终紧闭,洁白的六片羽翼向内收拢,成为眼睛最好的保护,如果原一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发现,正如身体的概念化形是触手,羽翼也是光明神的概念化型,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只眼睛虽然在天使们召唤时是睁开的,但真正的眼睛始终是闭上的。
雅阁西曾经坚信,当这只集体意识靠近时才会有反应的眼睛睁开的那一天,就是光明神诞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天。
到那时,世界都将沐浴在光明神的光辉下。
然而邪神的出现却让雅阁西意识到,或许事实恰恰相反,只有将世界献祭,才有机会让光明神诞生自我意识。
——这对世界来说,是何其有幸的结局。
雅阁西与天使们如此认为。
随着雅阁西的命令下达,整个信仰侧都动了起来,有天赋或者具有特别能力的信徒被挑选转化为天使,意识并入集体意识,即使这种转化成功率并不算高,疯了或者死了的情况时有发生,但这恰好成为新诞生天使们渴望的口粮。
像当初抢夺迪尤尔故意送出的果子一样,新诞生的天使争抢着具有能量的食物,让它们新生的羽翼更加洁白柔软,最后变大到能交叉遮住两只眼睛,直到这时,它才算真正合格的天使。
在转化之前,天使曾给过他们选择。
是上前参与,还是转身离开。
在生与死面前,总有自私的生灵能放弃所有,包括一直以来的信仰,对活着的渴望打败了付出的奉献,他们选择了离开。
天使们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平静地说:“你们拥有选择的权利,但请记住——若放弃祂,祂所给予的,也将一并收回。”
离去者们僵硬地点点头,在其他信徒的怒视下惊慌失措地逃离。
那到底有多少人可以离开呢?
答案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临阵脱逃的信徒会被极端的信徒盯上,在离开前死于谋杀。
侥幸逃脱谋杀者会在离开的飞船前见到一位天使长,他是来收回神给予的东西。
“全都在这了。”逃离者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奉上,这是他在这里的所有物——大部分是由天使们统一发放的生活用品,还有少部分私人物品。
然而天使却摇摇头:“不对。”
逃离者眼中闪过迷茫,他不明白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光明神给予的。
于是他是指交叉合拢,真诚地向他心中崇高的天使长发问:“那烦请您帮我收回。”
天使长颔首。
他伸出手,逃离者发出一声惨叫,瞬间跌坐在地,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大脑,额头暴起青筋突突地跳着,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着。
“力量。”天使长合拢手掌,金色的光团被他握在手里,那是逃离者信仰光明神后,通过自己日复一日的祈祷积攒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对付其他文明中代表黑暗或者不幸的元素,还可以作为一种极为可怕的治愈力量,生死人而肉白骨毫不夸张。
这股力量曾经治疗了逃离者身上的伤口,也帮助他治疗了很多人,如今力量被剥夺,他身上浮现出可怖的伤口,在痛苦的哀嚎中,他才想起自己到底因何信仰光明神——在飞船事故中全身百分之九十烧伤,一半内脏因为强烈的冲击波被击碎,手指十不存一,眼球脱落,后背的伤势深可见骨。
哪怕他第一时间得到了科技侧最好的救助,但过于惨烈的伤势还是让他命在垂危。
极度的绝望下,他呼唤了光明神,于是天使来到他身旁,用这股力量为他换取了新生。
新生的喜悦让他彻底拜服在光明神的力量下,他抛弃亲人朋友,离开故土,一步步来到了这里,只为与他心中的神明再近一点。
天使长捏着光球高高地拎了起来,他仰起头,嘴巴张开。
一松手,光球落入他嘴中。
吸收过光球后,他的羽毛似乎都白了不少,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看上去愈发神圣不可侵犯。
而与之相比的,就是逃离者凄惨的蜷缩成一团,求生的**让他不顾疼痛,奋力爬到天使长的脚下,用残缺仅剩的手指试图触碰天使长纯白的一角。
“救……救……”
被火灼烧过的嗓子发不出声响,只有呕哑嘲哳难听到不成字句的呼喊,生命在他身上飞速流逝,他后悔了,他不该背离自己的信仰,他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深切的懊悔。
如果不是空洞的眼眶已经无法流出眼泪,现在的他一定早就泪流满面了吧?
天使长任由他触碰自己的衣角,再次伸出了手。
逃离者先是一喜,以为心软的天使像之前一样仁慈,大度的宽容他的过错,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天使长从未说过结束,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上仍然有天使长需要收取的东西。
上一次收走的是力量,就已经让他变成这样,那这一次又会收走什么?
恐慌塞满逃离者的大脑,他松开手指,像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想要逃跑。
奈何重伤的身体别说逃跑,就是想站起来都费力。
更别说,在他好不容易爬出几步后,天使长踩住了他的后背。
这一次,他收走的是吾神给予逃离者第二样东西——
“生命。”
已经给予的可以收回,已经使用的将偿还代价。
当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天使长的掌心伸出细细的金色丝线,将逃离者的身体一圈一圈的包裹起来,直至丝线彻底将他的身体、意识、连带一切存在的概念都吸收完毕,逃离者已经彻底从世界上被抹去。
风吹过此处,这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逃离者从未存在过。
信徒们看不到这幅场景,他们只是愤恨着这些逃离者的背叛,并再次歌颂神明乃至祂属下天使的仁慈。
天使们都连接着同样的集体意识,所以十一颗星球上发生的一切彼此之间都知晓,但他们都一样的缄默,将这视为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或许逃离者们的凄惨下场,对他们来说,还不如思考在擦喙上的血时,是否会惹脏他们洁白的羽翼来得重要。
有力量者转换为天使,而那些无能力的人并非就此放弃。
天使们拔下羽翼上的一根羽毛,向着星球外用力一抛,羽毛的边缘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无风自动汇聚成一条蜿蜒又璀璨的光明之路,这条路一直通往最中间的教堂,让再孱弱的凡人都能体会到只身行走在宇宙中奇妙的感觉。
天使们对那些无法参加天使转换的信徒说:“这是一场虔诚的朝圣。”
他们一同伸出手,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口,用相同的、吟诵般的音调如此描绘这条路的尽头——
“那是一切美与好的象征。”
“你们将在教堂里,沐浴在共同的光辉下。”
“那是最接近吾神的居所,亦是我们的终点。”
众所周知,天使不会撒谎,他们以美好的品质闻名宇宙,只要你相信光明神,只要你赞美光明神,他们将会成为宇宙中最善良的存在。
事实上,天使们也并没有撒谎。
十一条路的尽头确实是通往教堂,光明神亦是天使们最终的归处。
但他们没有告诉信徒们,踏上这条路,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于是信徒们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他们惊叹脚下的柔软,目睹宇宙的辉煌,从未感觉弱小的自己是那么的强大,他们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占满了十一条长道。
在热火朝天的朝圣中,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天使的数量越来越多。
当最后一个信徒走入那扇门扉,天使暴涨到一个可怖的数量。
三天还是太快了,快到当朝圣之路传播出去时,那些远在角落的信徒无法赶回,遗憾自己无法参与进这场盛会中。
邪神要与信仰侧大战的消息在各方安排下,成为一件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的谣言。
每当有敏锐的生灵说这件事时,总会遭来无数的嘲讽。
【你以为信仰侧是大白菜吗?谁都敢来碰一下?】
【天使如果真的那么好打,西幻侧的初始神就不会龟缩在自己的文明里了。】
【这样吧,我是邪神,你V我五十信用点,等我打下信仰侧就封你当天使长。】
【所以真的没人记得演唱会吗……我一个朋友去参加了,到现在官方都没个准信】
【咦,我这的天使收到命令回去了哎,我还说过两天带我妈去找他们治头疼】
【上面的,我劝你不要想着占便宜,虽然天使的治疗不收钱,但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
网络上的消息纷纷杂杂,但无一例外,大家都把“邪神要打信仰侧”当做笑话来看。
甚至很大消息不够灵敏,不懂得混暗区的网友傻傻地在询问邪神是什么,是西幻侧新的神明吗。
嘻嘻哈哈的网友显然没想到,虽然天使们不上网,但邪神本人非常爱上网。
原一看到这条帖子时被逗乐了,在【这样吧,我是邪神,你V我五十信用点,等我打下信仰侧就封你当天使长。】这条消息下,用自己的星脑号回复道:
【不用了,在这之后就没有天使长了。】
他的id仍然是原来那个,已经被知道他马甲的恒娥调为高度警惕目标,几乎是发出的瞬间,这个帖子,不,或者说整个论坛都被封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自己的做法太激进惹得原一不快,恒娥还专门发了条一板一眼的信息解释:【……按照《科技侧网络管理规范》,平台审核疏忽,出现不正当言论,加上之前三十一次整改预警,现予以网站关停处理,如有误封请致电……】
虽然平台被封了,但原一的星脑号没有受半点影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而原一凭借记忆搜索了一下刚刚在帖子里发言的网友账号,他们都纷纷发动态说自己被恒娥警告了,还有的表示他再也不敢浏览奇怪网站了,所以恒娥那不能把他网盘解封一下,里面全是他辛苦找到的各种资料。
网友在这人的动态下各种搞怪,没人觉得恒娥的行为有任何问题——毕竟本身就是灰色平台,一些出格的东西不是不能处理,只是平时没必要去处理。
恒娥用实际的行为表示网友是网友,科技侧是科技侧,网友说的话不代表科技侧的态度。
科技侧仍然保持投票时中立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两边都不占。
所以封了平台也不是为了针对你,而是这个平台本身不正规。
原一想了想,给恒娥发的信息点了个赞——不要问他为什么官方通告会有点赞功能,问就是系统刚加的,谁敢有意见。
消息栏里空空如也,恒娥对系统入侵并篡改自己的程序已经习惯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原一又刷了下其他平台网站的言论,悠悠道:“看来还有很多人不知道我们啊。”
盲闻言不满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对无知的人类感到不满,但很快又一脸跃跃欲试道:“如果您有需要,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迪尤尔瞥了他一眼,细数盲的各种“丰功伟绩”,毫不客气地说:“算了可吧,如果让你来,恐怕就不仅仅是出名那么简单了,而且……”
他低笑出声:“从今天开始,他们会知道的。”
原一的唇角扬了扬,他将星脑丢进乐园里,衣服上的眼睛注视着面前耸动的每一个眷属,盲和迪尤尔适时地闭上嘴巴,他们退至神座之下,站在眷属之前,又融入眷属之中。
和当初沉睡时如出一辙的安静,所有眷属都在等待它们的主、它们的神明发出最关键的号令。
原一打了个响指,巨大的裂缝自上空浮现,裂缝那头,十一颗卫星拱卫的光明神若隐若现。
他从神座上站起,朝着裂缝伸出手,六大文明之一的信仰侧仿佛已经落入他的掌心。
“为我带回胜利。”
不是鼓舞,更不是请求,而是理直气壮的命令。
——你必须胜利。
霎时间,触手飞舞,窃窃私语转换成扭曲的尖叫嘶吼,那是它们在说——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