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门外,尘土飞扬,一片混乱。
快跑啊!打仗了!
快跑啊!大军进城了!
城门要关了!
让开!别挡道!
惊慌失措的百姓如潮水般四散奔逃。
独轮车倾覆在官道上;
商贩们弃了货担,所有人都朝着远离城门的方向逃命。
让开!老子先走!
一匹受惊的骡子撞翻了卖糖人的摊子,琥珀色的糖浆泼在尘土里,很快被无数双草鞋踏成污浊的泥浆。
叫喊声、哭嚎声此起彼伏。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男子站在城门外,望着这混乱的场景,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混沌的大脑勉强恢复一丝丝清明,他疲惫不堪地伸手拦住一名匆匆逃命的老汉。
老丈......苏铭的声音许是因为长时间未饮水,嘶哑得不成人形,城中......发生何事了?
老汉被他拦住,满脸不悦。
待闻到那股恶臭,更是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滚开!臭乞丐!
苏铭这才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腐臭——那是十七具尸体堆里爬出来时沾上的味道。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烦请问...到底发生何事?!
当老汉看清苏铭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时,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回答:
大、大军进城了......京城大乱......他指了指城门方向,幸亏老汉我没进去,否则
男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可知是哪路大军?
老汉摇头:
谁知道呢!只清楚是从西城门进来的,但无论是哪路,都不是好事,反正不是好事!
他上下打量男子,你也是来投亲的吧?听老汉一句劝,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老汉避开苏铭,快步逃走了。
——苏铭站在原地,望着混乱的人群和紧闭的城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摸了摸怀中贴身藏着的鎏金铜管,那里面的血诏仿佛有千斤之重。
陛下
苏铭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抬头望向城墙,那里旌旗招展,刀光闪烁。
率十八骑突围,如今只剩他一人。
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辽国公......广渠门
——————
广渠门外,神策营驻地。
搭建的中军大帐内——
太子端坐主位,面色苍白却强撑着精神。
首辅李青松、兵部尚书李毅等重臣分列两侧。
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辽国公已然冲破叛军封锁,已至营门三里处!
什么?!
太子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帐门前,声音都在发颤:
快!备马!本宫要亲自去迎!
李青松急忙拦住:殿下万金之躯,岂可轻动?老臣代您——
让开!
太子罕见地失了仪态,一把躲开老首辅:
贾爱卿为救本宫独闯龙潭,如今脱险归来,本宫若不相迎,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国公爷!
国公爷回来了!
欢呼声如浪潮般从营门一路传到中军。
太子再也按捺不住,冲出大帐。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连一向稳重的李青松都小跑起来。
营门处,火把如林。
贾玌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殿下。他翻身下马:臣幸不辱命!
太子望着贾玌安然无恙的身影,喉头滚动了几下,却一时语塞。万千言语哽在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贾玌目光扫过太子身后众人——李青松的白须在夜风中飘动,李毅的官袍沾满尘土,几位尚书眼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殿下。贾玌抱拳沉声道:还请移步大帐议事。
太子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最终只是重重握住贾玌的手。
储君掌心冰凉,却在相触的瞬间传来细微的颤抖。
爱卿所言极是,诸位随本宫入帐详谈!
众人回到中军大帐,亲卫立即在四周严密把守。
十余人围坐,却无一人开口。
血腥味、汗臭和熏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太子指节发白地攥着扶手,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李
贾玌站在沙盘前,忽然伸手,将代表叛军的黑旗插在皇城正门。
啪的一声轻响,却似惊雷炸在众人心头。
殿下。
太子贴身太监颤抖着递上参茶,被储君挥手屏退。
茶盏落在案几上的脆响终于打破死寂。
诸卿。太子声音嘶哑得不像二十出头的青年,如今当...当如何是好?
问题简单,帐内却再度陷入沉默。
贾玌仰头一叹:
殿下,臣有一问。他手指划过沙盘上江南区域,在座诸位,谁知道陛下此刻安危......究竟如何?!
贾玌的话像一把尖刀,生生剖开了众人心照不宣的隐痛!
沉默持续了整整十息。
兵部......李毅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如磨砂,算上今日,已五日未收到江南塘报!
驿站呢?太子突然抬头,八百里加急总该
全被劫了!
林如海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吏部尚书此刻双目赤红!
意料之中。贾玌脸色黯然,义忠亲王既敢谋逆,岂会留着传信通道?
他突然转向太子,但正因如此,更证明江南必有惊天变故!
李青松的白须剧烈颤抖:老臣以为,当立即
必须派人去!史鼐突然拍案而起,身上的箭伤伤口又渗出血来,老臣愿亲往!
不可!杨显急忙按住他,史将军如今箭伤在身,不宜长途奔袭
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杨显的话。
林宇掀帘而入,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禀殿下、国公爷,江南的信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