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众人霍然起身,茶盏翻倒声接连响起。
江南信使?!
快宣!
太子声音都变了调。
帐帘再次掀起时,
林宇身后,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缓缓挪进帐内。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腐臭,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
苏铭?!
贾玌定睛一看,突然失声叫道,一个箭步冲上前!
那人闻声一震,眼珠突然迸发出骇人精光。
完全没料到,不过在贾玌麾下做了几日差事,如今他成了这副鬼样子,贾玌今日还能认出来!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鎏金铜管,染血的嘴唇蠕动着,双手捧高:
卑职......金陵锦衣卫指挥佥事苏铭......奉陛下之命......他的声音干裂沙哑,像砂纸摩擦般刺耳,带来血诏......交予......辽国公!
——血诏?!
太子脸色煞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这嘶哑如砂纸摩擦的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军帐之中。
哐当——
父皇——!
太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身形摇晃着向前扑去。
却见储君面色惨白如纸,唇角已渗出一丝猩红。
进而太子眼神一狠,大步上前,一把抓过铜管,咔嚓一声拧开!
随着那卷染血的明黄绸布展开,整个大帐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那明黄绸布——是龙袍上的一角
太子盯着血诏的瞳孔骤然收缩!
众人不自觉的围了上来!
明黄绸布上的暗红大字如利剑般刺穿众人心脏——
史鼐唰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帐外皇城方向,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逆贼......逆贼安敢......!
贾玌缓缓低下头,闭上双眼,将头侧到一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想吼,却发不出声!
——常翰飞。
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角色
贾玌拳头猛然攥紧,指节爆出咔咔骨响!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一把锋利的刀!
我
他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又像是惊雷乍起前的沉闷。
太子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我不该
贾玌缓缓睁眼,眼底是一片赤红的暴风雪!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不该轻敌!!
——轰!!
桌案被他这一拳直接轰碎成齑粉!
贾玌缓缓直起身,双眼中泪水与杀意交织。
他环视帐内众人,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我贾玌......自负勇武无敌,统兵百万
视常翰飞如土鸡瓦狗......不屑一顾
我——
他的声音陡然哽咽,随即又化作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而今......竟让陛下......!!
他低垂着头,眼泪顺着下颌滴落:臣......罪该万死
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贾玌这一刻的悔恨与暴怒震住了!
天戈......太子颤抖着唤贾玌的表字,此时已是满眼通红,颤抖的手死死抓着血诏,嘶哑道:
...孤...孤...父皇......非你之过!
贾玌倏然抬头,眼中的泪还未干,可杀意却已滔天!
臣!请殿下即刻——”
传檄天下!
诛灭乱党!
他的声音如雷炸裂,震得帐内众人心神俱颤!
帐内众人神情骤变,一个个双眼通红如血!
传檄天下!
史鼐第一个怒吼出声,手中佩剑铮地劈断身旁烛台!
火烛倾倒的刹那,映出一帐赤红的面容——
传檄天下!!
诛灭乱党!
众人齐声咆哮,声浪震得帐顶沙尘簌簌而落!
太子脸色狰狞,双手死死攥紧血诏,忽然抬头,竟露出滔天恨意——
传旨——
命、五军左都督辽国公贾玌——即刻节制京营、边镇所有兵马!
太子一把扶起单膝下跪的贾玌——!
杀光他们!
一个不留!!
贾玌猛地抬头,双眼中的暴虐如火山爆发!
他缓缓站起,身形如山岳般拔地而起!
臣
他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惊雷怒喝:
“——领命!!
“既如此,那接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讨逆檄文了——!诸位爱卿......交给你们了!”
见此,一众文臣自当仁不让,欲要领旨——!
且慢!
一声沙哑低喝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内阁首辅李青松扶着桌案缓缓站起。
这位素来沉稳的阁老此刻如同暴怒的猛虎,竟一把扯下自己官服的绯色袖袍,露出苍劲有力的手臂!
血诏既至,岂能用寻常笔墨!
他厉喝一声,竟拿起一旁的佩剑,在手掌上狠狠一划!
鲜血顿时如注,顺着手掌滴落在面前的砚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赤梅。
本阁的血,今日就为这份诛逆檄文添墨!
帐中诸将见状,眼中战意更盛。
杨显虎吼一声:李阁老壮哉!
竟也拔刀划破手掌,将热血洒入砚台。
见此,一位位大臣纷纷效仿,帐内顿时血气翻涌!
太子眼眶欲裂,突然一把扯下束发金冠,任凭黑发披散:
取刀来!
侍从慌忙递上匕首,却见储君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过,赤红鲜血直接淋在檄文之上!
孤的血,也要烙在这诛逆檄文上!
鲜血滴落上砚台之上,太子双目赤红如血。
“既如此,那檄文便由李阁老主笔——!”
帐内众臣闻言,齐刷刷望向那位执掌文渊阁二十载的老首辅——若论刀笔之利,天下无人能出李青松之右!
“老臣……领命!”
李青松缓缓挽起袖袍,斑白鬓发在血腥气中微微颤动。
他左手按住宣纸,右手执笔蘸墨——
可那砚中哪里还是墨?
分明是太子、贾玌、史鼐等十余名文武重臣的淋漓鲜血!
狼毫吸饱血墨的刹那,老首辅眼中精光暴涨,笔锋如利剑出鞘——
“大庆至治十四年二月,内阁首辅李青松,奉太子令谕,告天下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