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林眠来到县里一家口碑不错的老药铺。这年头这种老药铺建国前都是私人经营的,建国后全改成了公私合营,原来的掌柜的现在都是店里的负责统筹的店长,工资由国家发。
店面不大,但已被磨光滑的台阶,油漆有些斑驳的大门,都在诉说着这店铺曾历经风雨,跨过时间,没有刻意翻新反而增添了些许古朴味道。
林眠站在外面打量了一下店面,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开一家这样的药铺就好了,她就请许爷爷当坐诊大夫。不过也是玩笑,像许爷爷这样的老教授再过几年就会被国家重新召回,继续在以前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了。
招待她的是一个很年轻的伙计,估计是看她年岁小,笑眯眯的问道,“小姑娘,是给父母买药的吗?”
林眠笑而不答,问道,“同志,龙胆草,甘草根,龙葵,这些多少钱一斤?”她问的都是春天山上比较常见的药材。
伙计笑笑,回答道,“小姑娘,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这些都是要看品相的。品相好的,龙胆草一斤是2块4,甘草根跟龙葵是三块。品相差的,价格就卖的比较贱了,龙胆草一斤一块5,龙葵和甘草根一斤两块。”
“怎么,是需要这些药材吗?”药房伙计热心的问道。
“不是,只是比较好奇。话说,药房里的药材是在哪收的?”见伙计不言语,林眠继续说道。
“我们村里有个人,他平时靠挖草药卖给城里的药铺,每个月都能收入不少,每个月都能吃上肉呢。我家里人眼馋,派我来问问。”林眠貌似不经意地提起。
“可惜,那家店铺只说供货已满,我就想到别的店里试试运气。”她声音压得越发低,“你们这里收药材吗?”
伙计一惊,这小姑娘竟是来投机倒把的,只不过他们店里还真的会和别人合作,进些低价药材。
“你先等着,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要先去问问我们店长。”伙计赶忙向二楼走去。
不一会儿,下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翁,“小姑娘倒是很有胆量,才这么点大就敢出来卖药材。”
“这不是家里太贫困,没办法,只能想个活计养家糊口。”林眠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刚上小学,就我一个长女,自然要帮衬一些家里。但父母和我所赚的工分根本不够家里各种开支,已经快要没米下锅了。”
林眠又拿出包里的药材,向店长展示,“这是我昨天上山摘的,品相还可以。”
店长和伙计被她说得动容,正好前不久一个供应药材的人也被抓了,这段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不如先让林眠试一试。店长接过林眠手中的药材,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品相上乘,倒比之前的那个人供应的药材要好一些。
“不过,小姑娘我可得提醒你,如果被抓住了,可千万不能说出我们。”店长一脸郑重的嘱咐道。
“不会的,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林眠信誓旦旦地承诺。
双方讨价还价好一番,才谈拢了价格。约定好时间,店长决定让林眠下一次各带50斤品相好的药材来。龙胆草一斤一块,甘草根和龙葵一斤一块7。
谈定了生意,林眠心情大好,又是一笔进项。还有不久就要集合回村了,林眠就等在集合的地点,心里算着这笔新入帐。
各五十斤的药材收购价一共220元,野生草药没有成本,自己去采摘人工费不需要给,顶多花上20块的路费,相当于这次试水卖药都可以净赚200元,这可顶得上一个三口农民之家一年的收入了,难怪投机倒把抓得这么严还有人去做。
林眠正吐槽时,却发现一个警察朝自己迎面跑来。她心里一惊,开始检查起自己身上的物品,发现没问题之后才放下一颗心来。
只见一个穿深青色衣服的大嫂,跑进林眠身后的茶馆里,动作简直快出了残影。
警察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小姑娘,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蓝色上衣的妇女?”
林眠给他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看着他逐渐跑远后,才转身对躲在柱子后的人说,“他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只见出来的大嫂衣着简洁,干净利落,却背着一个大麻袋,不知道装着什么。“谢谢你啦,女同志。今天不走运,被抓到了,还好你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就要蹲局子里了。”
大嫂感激的说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由于马上就要集合,林眠婉拒了大嫂的好意,只说有缘再见,但其实她还蛮想知道,大嫂那个大麻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大嫂解释道,“这是我们自制的碱,用来换钱补贴家用。”
“我们?”林眠注意到她用的词。这县城里还有许多制碱的不成?
“姑娘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家庭妇女平时没事时经常会做这个,虽然辛苦,但一个月忙碌下来和家里那口子收入差不多呢。”大嫂颇为自豪地说。
“那像今天这种情况多吗?”林眠问。
“以前不多,只是最近查得严了些。不过今天我本来不会被抓到的,只是平时来收我碱的人这次没有按时来,怕是提前知道风声溜了。”
林眠从里面提炼着信息,县城里有不少主妇在家自己熬碱,也有人专门收这个,看来是有利可图的。
只不过熬碱流程复杂,收购又没有仓库和货车来装货,也不知道销售的途径,林眠心里有些遗憾,只能眼睁睁错过一笔生意。
要是哪天有条件了,她就去收这些碱,当中间商赚差价。
大嫂又告诉了林眠县里另一个黑市,那里专门有人来卖碱这种工业品的。可惜今天时间不候人,下次她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挥别大嫂,林眠回到村里后,因为农忙,有些日子没去五明山采药。许砚平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些天老是见不到他人影。
这一天,因为交药的期限逐渐逼近,但许砚平同样有事来不了,林眠只好独自一人请假上山采药。
刚下过雨,山上的空气清新又带着些许潮湿。有菌类从枯木里长出,林眠也摘了些白色无毒的,打算晚饭加一个菜。
草药上还盛着露珠,翠□□滴,她一拨动,叶上的雾水便沿着草药的纹理,集在一处,滴落下来。
没了许砚平在耳边叽叽喳喳,林眠享受着山林里的万籁俱静,心底生出了有些落寞的感觉。她沉默地采着药,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望着身后箩筐里渐渐堆高的药材,林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边思考着,一边下了山。
她最近总有些心绪不宁,经常手里做着事就想起了许砚平,想知道他在干什么。说她喜欢他,可他俩见面时她也没有那种心里砰砰直跳的那种喜悦,林眠对许砚平就像是思恋老友,可这频率又超过了正常朋友的范围。
林眠有些失落,她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也没有个交心的朋友。要是是上辈子,她马上就会说给闺蜜听,叫她们帮自己分析了。
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林眠又自觉笑笑摇了摇头。顾代曼虽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但和谁都不肯深交,她和自己虽说比其他知青要亲近,可也没到可以互相吐露心事的程度。
回到家,林眠放下了肩上的箩筐。许爷爷开的药效果不错,如今她的手已经恢复了很大一部分力气了。
她又翻出了自己的高中课本,虽说已经全部过了一遍,可常言道,“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她如今在看一遍,说不定又能发现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要点。
林眠本是请假休息,这一读就让她忘记了时间,直到日落西山,黄昏的霞光倾泻在她的书本上,她才回过神。
一摸肚子,果然是咕咕大叫,林眠提上碗筷,向他们新知青的“食堂”走去。
路过一户人家门口,只见许多妇女端着碗听女主人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什么,人群中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时不时附会几句。林眠皱起眉头,乡下娱乐活动少,很多家庭主妇都喜欢传些八卦解闷。
而这其中,又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有梅嫂为最。有梅嫂那张嘴她可是见识过的,她们来的第一天就见到她和邻居家婶子吵架,颠倒是非,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新仇旧怨一条条列得清楚明白,速度快不说,声音又洪亮。只可惜没有生在后世,不然做个律师可谓是所向披靡。那个婶子最后僵持不住,被她骂的灰溜溜地回家关上了门。
现在瞧她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又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要遭殃。
林眠凑近了些,想听上一耳朵,可她们见她靠近,一齐噤声。林眠心道不好,难道许砚平送她回村被她们发现啦?
林眠急忙找了个相熟的婆婆,软磨硬泡才问出来,不过不是关于她,而是与顾代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