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里传出的谣言,最初说是顾代曼和一个邻村的男的好上了。后来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竟不知道怎么传成了顾代曼和一个丧偶的老男人私定终身,早已珠胎暗结。
虽然大部分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这多半是有人恶意中伤,顾代曼那个样子连同期的知青都瞧不上,哪里会和农村的鳏夫扯上关系。但即便知道事实真相,也不妨碍这些长舌妇传谣传得兴高采烈。
林眠谢过老太,加快了去找知青们的步伐。她有些懊悔,自己仅仅是一段时间没有关注顾代曼,就出了这样的谣言。现在想起来,顾代曼好像有几次都面带犹豫地想找她聊天,可最终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
来到他们平日里吃饭的地方,大院里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僵滞。张勇军站在饭桌前,有些不知所措,赵雅礼则抱头坐在椅子上,发着呆。每个人的餐具都已摆好,唯独少了顾代曼和孙晓芳的身影。
“顾代曼她们去哪儿呢?”林眠上前抓住张勇军的胳膊。
张勇军一副才注意到林眠的样子,“哦,是林眠啊。她们刚才因为一些矛盾,突然在做饭时吵起来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眠向他细细问起事情的经过,才知道两人已是恩怨经过。
今天下午本来轮到孙晓芳做饭,饭做到一半,只见顾代曼突然跑来,不知道问了些什么,厨房里便传来了摔锅砸盆的声音。两名男知青闻声而来,就已经见两人吵起来了。
“吵的内容是关于最近村里的流言吗?”林眠问。
“是的,还不止这些,孙晓芳似乎还偷了东西嫁祸给顾代曼,还私自将顾代曼的手帕交给邻村的那个鳏夫,让他去传谣,承诺说……”张勇军气愤到一时语塞。
“孙晓芳承诺,等顾代曼名声尽毁后,别无他法,她就只能选择嫁给那个鳏夫了。”张勇军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显然也是没意识平时看起来还算和睦的两个女孩子间还会扯出这样的事。
“孙晓芳是什么反应?”林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不能以貌取人,看着老实的人也可能憋着什么坏招儿,继续问道。
“孙晓芳开始一言不发,后来突然摔起碗筷,一地狼藉。两人就离开厨房去外面理论了。”张勇军说完,求助地看着林眠,虽说他是这期知青里年龄最大的,还是所谓的负责人,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这些女孩子的事并不方便插手。如果可以,还是林眠来解决这件事最好。
“好了,你知道她们去了哪个方向吗?这件事就由我负责吧。”林眠道 。
林眠顺着张勇军指的方向一路找去,这附近都是很荒芜的土地,平时人迹罕至,野草都差不多长到了半人高,找人十分不容易。
地上有刚被人踩断的新鲜的野草,林眠顺着这脚印找了好久,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呜咽声,终于找到了顾代曼。
她蜷缩在一堆杂草里,身上有不少灰尘,脸上还淌着两道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十分狼狈。林眠什么也没说,就地在顾代曼身边坐下,给她递卫生纸。
过了好一会儿,顾代曼终于平复好了情绪,抽抽噎噎地问她,“你……你不去吃饭,来这里……做什么?”
“那你呢,独自一人坐在这枯草堆里?饿不饿?”林眠反问,伸手将她拉起来,“来,我带你去吃好的。”
顾代曼许是哭懵了,没有反抗就跟着林眠走。林眠领着她到了自己和许砚平平时打猎后,偷偷烹饪食物的地方。这是个小山洞,有些捕猎后无法当时吃完的猎物,都被他俩做成了熏肉,藏在这里。
山洞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林眠翻出藏在这儿的熏鸡肉,又在山洞前的泥地里刨出两个土豆,问道,“我们今天吃土豆烧鸡怎么样?”
不等顾代曼反应,就直接架起了灶,使唤人道,“代曼,你帮我去山洞更里面那里拿点柴火,帮我烧个火。”
顾代曼起身去来柴火,林眠则处理着食材,心想许砚平应该不会有意见吧,算了,大不了下次还他只鸡。
说起来这个山洞还是他们一起发现的。自从伤好之后,她就跟着许砚平一起四处挖坑捕猎,共享猎物。
那天他们刚把陷阱做好,突然就下起暴雨,山上泥地本不好走,再加上地面湿滑,他们就想干脆留在山上,找个地方避雨。本以为找到个石岩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因为下雨失去方向感四处乱转,竟被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排查了山洞里没住着什么凶猛的动物后,他们就将此作为秘密基地,平时有什么大型猎物,都在这儿处理后再运回许爷爷家。一来二去,这里就发展成了他俩开小灶的地方。
他们甚至还改造了一番,把山洞前面一片地开垦出来,种了些土豆萝卜。想要做饭的时候直接去前面扯一把,搭配肉食,就可以烧一桌好菜了。
“给,这些够了吗?”顾代曼的声音打破了林眠的思绪,她集中精神开始做饭。自从了解到许砚平的做菜水平高之后,她便经常跟在他身旁偷师,还真让她学到几招。现在,土豆烧鸡可以算是她的拿手菜。
食材下到锅里,引得无数水汽蒸腾,发出刺啦的声音。几遍翻炒之后,鸡肉的浓香夹带着土豆的醇厚,香气扑鼻。
“真好吃,林眠,想不到你**肉的手艺这么好。”顾代曼咬下一块鸡肉,也不再见抑郁之色,大声称赞道。
两人就这样风卷残云般吃光了这份土豆烧鸡。饭毕,收拾好餐具,林眠找了个位置坐下,“可以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村里那些流言你也听说了吧,那些其实只要我不在意,就根本不会伤害到我。只是,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感到不值得而已。”顾代曼神情淡淡地说道,接下来她给林眠讲了个故事。
故事很俗套,无非是两个小女孩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一个是丑小鸭,一个是白天鹅。丑小鸭长大后也没能变成天鹅,相反,她开始对天鹅产生了嫉恨。
“她是我父亲勤务兵的女儿,因为上一辈的关系我们一起长大。小学时,我们上的是只有大院子弟才能上的军区小学,她是我父亲托人塞进去的。”
“她性格很懦弱,在大院子弟学校里有人会因为出身瞧不起她,欺负她,我看不过去,就经常把她护在身后,一保护就护了好多年。以至于到了后来,成了习惯,我却不知道她是否愿意继续站在我身后了。”
顾代曼顿了顿,眼里透出的怀恋很快消失不见,继续说道。
“她说,从很早开始,就已经厌恶透了我假惺惺的嘴脸。这次下乡,本是她摆脱我的好机会,她已经受够了从小到大人们把她和我放在一起比较,再也不想站在我身后当背景板了。可我父亲又将我们分在了同一个村里,她很绝望,却无力反抗。”
“她想超过我,但从来未能做到。我生性要强,事事要求尽善尽美,给想要超越我的她不少压力。后来,她说她认清自己无法比我更加耀眼,夺得众人的喜欢,不如干脆毁了我,这样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村里开始传起了我的谣言,我去查才发现源头竟然是她,我找到她当面质问,她突然爆发了,把心底对我的恨意全部倾泻而出。”
“她说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赵雅礼,一直默默地帮助着体弱的赵雅礼干农活,而赵雅礼接受她的好,却对二人的关系一直暧昧着。直到不久前,他找到孙晓芳说他喜欢我,叫她不要再去找他。孙晓芳彻底怨上了我,开始诋毁我的名声。”
顾代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我们算是朋友,没想到区区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都能成为压垮我们‘友谊’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哭是为了我自己,这么多年自以为的真心付出,显得如此可笑。”
林眠听完后,只是无言地拍拍她的肩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任何安慰在此刻似乎都显得不是很真诚。
“谢谢你,林眠。说出来我好受多了。这么晚了,我们回村吧。”她故作洒脱道,丝毫不提这山洞和肉的来源。
林眠微笑地应了好,她挺喜欢这姑娘,不仅是因为顾代曼是个很自立自强的人,而且还颇具分寸,从不打听她的**。
走到顾代曼和孙晓芳共同居住的房间前,林眠担心地问道,“这,真的不要紧吧?要不要今晚先到我房里睡?”
“没事,我躲着她干嘛,她躲着我还差不多。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就不再打扰你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顾代曼说完转身走了,不给林眠更多挽留的机会,只留下一个坚强的背影。
那好,明天见,可爱的姑娘。林眠挥手告别,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