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二天清晨,村里养的鸡陆续开始打鸣报晓,响亮的鸣声传至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提醒着大家新一天的劳作即将开始。
林眠一夜好眠到天明,漫长车程带给她的疲劳感已所剩无几,天才蒙蒙亮时就已经起床了。她从未做过农活,自然是有些兴奋的。
现在正是稻谷收割的尾声,大部分村民都在挥汗如雨地挥着镰刀,经过之处只见倒下一片水稻,比起机器也不遑多让。
支书告诉他们这都是抢收时的常态,大家都不由得对这些村民肃然起敬。以前他们只知道粮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却从未了解过从种子到果实,这其中凝结着多少劳动人民的汗水。
林眠也默默感动着,同时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自己感到担忧。
好在支书体恤,念在他们是第一次做农活,给他们安排的都是很轻松的工作。将脱好的谷子放在空地上摊晒,傍晚时再将已经晒好的稻谷收入仓库。
像这种工作,一般只有身体虚弱的妇孺才可以分到。但今年天公作美,收成比往年增了几成,支书也不介意多加几个。
王雷这一次还是没有同他们一道,反而主动请缨去和老知青一起抢收稻谷。大家也没有劝说,随他去了。
林眠是第一次拿哈耙,非常不熟练,好几次都差点戳到人,她有些慌乱,动作也变得更加僵硬。
眼看着她又要戳到其他人,旁边一个大婶实在是看不过去,过来指导林眠如何正确地使用哈耙。手把手地教授下来,林眠渐入佳境,谢过大婶之后,开始独立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由于林眠上手慢,当其他人都完成一部分可以停下来喝口水休息一下的时候,她还在苦苦追赶着大家的节奏。
她也有偷偷观察过其他知青的完成情况,没想到他们当中做得最好的竟然是看起来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顾代曼。果然人不可貌相,林眠想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日落西山,霞光追着流云在天边翻滚,人们也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提着农具往家里走去。
林眠现在是腰酸背痛,浑身无力。她为了赶快完成工作一不小心闪了腰,一边哼哼一边朝张勇军他们院里走去。
她觉得自己还要适应几天,果然做事情不能急于求成。但今天的收获也是很大的,至少她学会了用农具,是融入农村生活好的开端。
午饭是在田垄上吃的,村里统一做的大锅饭,送到地里,以免耽误农活。虽然分量还行,但耐不住工作量大,林眠到收工时已是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开饭了。
今天是孙晓芳做的饭,做得马马虎虎,比起中午的大锅饭强不了多少,但林眠还是吃了一大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还在长个子,多吃多运动对她的发育也有好处。
林眠吃过饭,趁天还没黑,就在村里逛了逛。一来是为了消食,二来自己也能多了解一下这个自己要生活三年的村庄。
c省多山,虽然大部分地区都处于平原,但大大小小的山丘也很常见。三水村便是依山而建,在村子里往远处观望,就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
一条小溪绕村而过,水质甘甜,清澈见底,下游的几个村庄同样都受这条小溪的灌溉。夏天的时候,据说有很多孩子在小溪里摸鱼。
村里的房子是条状分布的,从村头到村尾都住满了人家,也有少数村民不和大家住在一起,住在靠近山丘的树林外层。
她相熟的人里,村头住着顾代曼和孙晓芳,村尾则有张勇军和赵雅礼,而知青点和支书家则相邻,都在村中。
大致逛完村里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林眠转身回支书家,她答应了要给何家的两个小孩辅导功课,来报答支书愿意收留她的恩情。
两个小孩都被教得很好,聪明可爱又懂礼貌,才教了一个小时,林眠对他们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
安排完他们做完作业,林眠终于有时间开始看高考的内容。她虽然十分疲惫,但学习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累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更累,为了早日回城,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看书。
数学知识点早在原身家里时就已回忆地差不多了,但考试时间有规定,要尽量快速地答题,还需要不断地刷题。
语文则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她上一世看过公众号上传的恢复高考后第一届的语文试题,真的是又红又专。
但并不是在这个背景下长大的林眠,面对这类题目还是有些吃亏的。她为此还特意找何支书订了报纸,想要多了解一些政治时事,到时考试也能言之有物。
英语是林眠最不担心的科目,她大学时曾到国外做过两年交换生,托福也考了100多分,可以和外国同学无障碍交流。工作后也时常要用到英语,她的水平用来应付高考也算是绰绰有余。
虽然恢复后的第一届高考只有语数外三门考试科目,可林眠想以后干回老本行,学习计算机专业,势必需要更扎实的数学和物理功底,便着重学习这两科。
林眠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等到觉察过来时,已是深夜。她轻手轻脚地出去洗漱,却意外看到王雷一个人披衣站在知青点的门口,仿佛在等人。
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悄悄地赶来,正是张勇军,两个人表情严肃地说着什么。林眠无意偷听,便转身进了屋。
无意中撞破了二人的秘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眠对他们也多了些关注。二人在人前还是保持着不相往来的模式,私下里如何她不知道,时间长了也懒得纠结了。
这段时间林眠对农活的熟练程度大有上升,已被分到小麦种植组,和她一起的还有顾代曼。她总算是摸清了一点这姑娘的心理,非常要强,不甘落于人后。
虽然强势了些,但对人也是发自肺腑的真诚,毫不做作。她果然和我不一样,她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林眠心道,有些失落。
不过这样的关系也挺可爱的,有时候干农活干累了,她们甚至会一起起身喝水,相视一笑,又从对方的笑容里重新获得动力,继续干活。和谐的相处不知不觉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下乡知青中有三个女生,三人女生团体中其中两人的靠近,势必会造成对落单者的疏远。虽然顾代曼也不想伤害孙晓芳的感情,做什么事情也尽量带着她,可孙晓芳似乎也不想这样。
她主动疏远了顾代曼,和村长的女儿严润云走得很近,也因此得以继续做清闲的工作。对于她的选择,顾代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干着地里的活。
时间一晃到了冬季,林眠已经彻底习惯了农村的生活。
这一日,林眠打开房门,发现外面到处已是银装素裹,厚厚的雪积到了人们小腿处。
林眠兴奋不已,她上一世是南方人,很少有机会看到下雪。兴冲冲地换上一直没用上的长筒胶鞋,朝外面跑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正当林眠玩得不亦乐乎之时,支书过来通知她因为大雪今天停工的消息,林眠大喜过望,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吃过早饭,林眠打算去三水村边缘的小树林看看。她以前看种田文小说,山上都是发现各种奇珍异宝的好去处,这个世界同样是书中世界,她准备去逛逛。
在树林里逛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现,净是一些林眠根本不认识的花花草草。果然我不是主角,林眠心情沉重地想,啊,我的赚钱大计可怎么办。
正想着时,忽然发现了一间极简陋的棚子,似乎还有人生活的痕迹。她以前在这边散步,从来没注意到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不应该啊,她来到这里后就没闲着,村里的所有人家她都认了个边,竟然还有漏单的。
算了,这家住得这么远,万一停工的消息没通知到这边可就不好了。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林眠敲了敲门,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强迫症发作,想把村民全部认全才这样做的呢。
敲了敲,无人应。林眠又不死心地敲了敲,还是无人回应。正当她准备转身走人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请……请你救救我。”声音非常沙哑,像是破风箱里发出的声音。林眠一听不对劲儿,赶紧推门进去,只见一个老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双颊通红,人冒着虚汗。腿上还有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绷带上一片血红。
林眠探了探老人的体温,滚烫得令人心惊,老人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结合时代背景和这环境,林眠已经可以推断出老人的身份,大概是下放至牛棚的知识分子。
林眠不敢声张,赶紧跑回家为老人取来药物。给老人喂完退烧药,换了干净的新绷带并涂上了消炎药后,林眠已出了一身冷汗,但她不敢停下来,还在不停地用酒精给老人擦着四肢。
当老人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之时,林眠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在椅子上。
这时,棚子的木门发出一声吱呀的声音,昭示着新访客的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推门而入。
林眠心下一惊,在看清来人后,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讽刺的微笑,“呦,这不是张国栋同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