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 34.三问

琳琅望着迟亦竹,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去把迟亦竹救下来吧，她看了看迟亦竹冻死人的脸色, 有点不太敢，不救吧, 让迟亦竹这么吊着也不是办法。

琳琅进退两难, 眼巴巴地看着迟亦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顶着迟亦竹的冷眼，拿出长剑，准备砍断捆着迟亦竹的藤蔓。

迟亦竹见她动作, 眸光一颤，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忽然从另一旁窜出来的藤蔓打断了她的话。

那藤蔓轻轻一挥, 便将琳琅直冲而上的剑气打散, 琳琅反应极快，见到突然出现的藤蔓并未慌张，拧眉一跳，运足灵力又挥出去一剑。

“年轻人火气这么旺可不太好。”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藤蔓扭动着一挡，那剑气在它表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琳琅听到这声音, 顿时心中一定, 往旁边一跳, 收起了剑, 道：“前辈囚住我的同伴, 我自然心急。”

她目光定定地往这地底最明亮的地方看去。

一株盘根错节的参天巨树扎根在地上，树干之粗，怕是十人合抱都难以围住，树身上缠着数不清的粗壮藤蔓，那无风自动的树叶每一片都亮着莹润如玉的光，一时将这昏暗地底映照得犹如仙境一般。

琳琅重活一世，再一次看到它，心中无限感慨，作揖行礼道：“问仙古玉木，当真是名不虚传。”

那古树听见她的话，如玉的树叶簌簌地颤了颤，静默了一会儿，长叹道：“没想到啊，还能有人认出我来。”

问仙古玉木，传说是仙界才有的神树，天生便通晓语言，上古大能若想成仙，便需要回答问仙古玉木的三个问题，若回答得到了问仙古玉木的认可，便可以获得它三片古玉树叶，在渡登仙劫时能够增加成仙的几率。

然而这些都是传说，从古至今，见到问仙古玉木的人似乎从未出现过，所以还有一种说法，说问仙古玉木不过是一个骗人的谎言。

前世琳琅也以为问仙古玉木根本不存在，然而当她进了三生镜湖之后，她才明白传说是真的。

她前世一开始并未猜出这古树的身份，直到她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三个问题，古树送了她三片树叶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而眼下，琳琅看见囚住迟亦竹的是问仙古玉木，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问仙古玉木并不具有攻击性，它囚住迟亦竹想来是有别的原因。

“不知前辈为何困住我的同伴？”问仙古玉木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便没了声响，琳琅看了看迟亦竹，试探着出声道。

她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沉湎过去的问仙古玉木，树枝上的茂密树叶又是一颤，古树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能见到我，也是不易，可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琳琅闻言，并不意外，前世她已经回答过一次，所以并没有多少惊喜，不过——

她看了迟亦竹一眼，轻咳一声，道：“不知晚辈的同伴也能否回答前辈三个问题？”

前世她孤身一人倒是无所谓，今生却有迟亦竹同行，自然要为迟亦竹谋些好处。

古树听了她的话，藤蔓一动，缓缓地拖着迟亦竹回到了树根前，却仍然没把迟亦竹放开，反而捆得更紧了：“这个我倒不能答应你，她可是你答错三个问题的代价。”

琳琅闻言一呆，心底莫名浮起不妙的预感，茫然又慌乱地问道：“您、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无怪她如此惶急，只因她前世遇见问仙古玉木时，根本没有什么答错就要付出的代价，现下却又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咚咚打鼓，目光下意识地去寻迟亦竹，迟亦竹被藤蔓紧紧捆着，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却很镇定。

她对上琳琅的眼睛，微微一笑：“我没事，答应它。”

琳琅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嘴唇。

“这个小姑娘的体质很适合我寄生，”古树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琳琅登时一愣，终于明白了古树的目的。

问仙古玉木本是仙物，被人禁锢在这凡间湖底不知多少万年，自然会想要回到仙界去。它在湖底等待了这么久，能闯到这里来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中适合它寄生的更是一个没有，它不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不过是无所求而已，现下终于碰见了迟亦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天道自有规则，我作为仙物，不可强取豪夺，所以只能这样，”古树的藤蔓蠢蠢欲动地扭动着，“你回答我三个问题，答对了，我便放你和她走，答错了，她就要留下来，直到我寄生成功，她才能走。”

寄生成功，听起来并无大碍，其实那时迟亦竹的神魂早已被它吞噬殆尽，只剩下身体一个空壳。

琳琅想通关键，脸上半点血色也无，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迟亦竹现在的身体，原本是她的啊。

若无神魂交换这变故，迟亦竹便不会遭这无妄之灾。

琳琅几乎要被这想法逼得难以呼吸，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眸无神放空，仿佛被这事实砸碎了所有神志，脑中一片空白。

“琳琅。”迟亦竹忽然轻轻唤了她一声。

琳琅呆滞抬头。

“不是你的错，”迟亦竹脸色依然苍白，却温柔含笑道，“前世你并没有被问仙古玉木这样要求过，说明不是你身体体质的原因。”

琳琅一怔，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立时反应了过来。

是啊，若是因为她的身体，那前世为什么问仙古玉木不提出这个代价？

——除非，是今生的什么变化，使她的身体体质入了问仙古玉木的眼。

琳琅心念电闪，在脑中快速回想着那个改变了她体质的原因。

从她们重生之后才发生的变化，能直接影响到她身体的东西……

琳琅眸色一暗，想到了什么。

是日隐诀与月沉功。

这两部功法神妙无比，前世她单修月沉功，体质并没有变化，今生两功同修，说不定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体质。

这么说来，其实她现在这具迟亦竹的身体，应该也是入了问仙古玉木的眼的。

果不其然，琳琅这边念头刚一落下，那边古树就悠悠叹道：“原本你的体质也适合我，不过我只需要一个身体就够了，眼下已经抓住了她，便不必再囚住你，刚好你可以用来与我签订三问的契约，就以她作为代价，便不会违背天道规则。”

琳琅只觉得荒唐无比，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若我不答应呢？”

古树的声音倏地冷了下来：“那你就和她一起，在这地底待到死吧。”

问仙古玉木虽然不能攻击她们，但是可以将她们困在这地底一辈子。

琳琅闻言，当即便要发怒，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却听得迟亦竹道：“琳琅，答应它。”

琳琅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

“它说的是答错的情况，”迟亦竹抿抿唇，神色冷静，“若是你答对了，我们便可以一起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迟亦竹打断她，淡淡一笑，“你不答应，我们也没办法出去，不如赌一赌。”

琳琅咬着唇，扭过了头：“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去赌。”

迟亦竹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瞥了问仙古玉木一眼，轻声道：“别怕，答应它，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琳琅不信：“你莫骗我，我不信你的。”

迟亦竹温言解释：“我做事你还不清楚吗？我说有办法，那便是真有办法，眼下你只有答应它，我们才有可能一起出去。”

琳琅听了，犹豫地盯着她看了又看，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迟亦竹则正大光明地让她看，直视着她的眼睛，半点心虚的情绪都没有。

琳琅思量再三，看着迟亦竹信誓旦旦的神色，终究一咬牙：“好，那就让我来试试你这三问！”

前世也不是没有回答过三问，那时都行，她就不信现在不行。

古树低沉地笑了一声，道：“那便开始吧。”

琳琅聚精会神，严阵以待。

“第一问，”问仙古玉木的树叶簌簌摇晃起来，片刻后，一片玉叶缓缓落下，藤蔓接住了它，将叶片上的问题亮了出来——

“敢问世上可有仙？”

琳琅扫了问题一眼，垂眸沉思起来。

问仙古玉木的三个问题都是从无数古玉树叶中随机选出来的，是以这问题与她前世并不相同，琳琅想要答对，便要耗费一些精力。

这世上可有仙？

自然是有，若无仙，她又修什么仙道？

这世上可有仙？

自然是无，若有仙，为何这数万年来从未见人飞升？

是天道使他们修仙，是天道不允许有仙。

琳琅想起前世那裂天的雷霆，忽地一笑。

她抬头，定定地看向问仙古玉木，朗声道：“这世间无仙，只因我尚未成仙，这世间有仙，只因我登临仙道，这凡尘俗世，除我之外，再无仙！”

那古玉树叶在她说话时不停地颤动着，待她话音落下，便忽然出现在了她手中。

这一问，她答对了。

第一问，问的是仙心，寻仙之心若没有舍我其谁的气势，便不会有成仙的可能。

琳琅握住那一片玉叶，心绪起伏，转头看向了迟亦竹。

迟亦竹朝她浅浅一笑。

“第二问，”问仙古玉木没有给琳琅太多静心的机会，紧接着催落了第二片树叶——

“仙道在何处？”

这一问琳琅不过思索了片刻，便给出了答案：“地无仙道，我自拓其路，天无仙道，我自破其穹，世间本无仙道，仙道自在心中。”

纵横捭阖，踏碎山河，仙道从来是无中生有，绝无坐享其成之说。

第二片树叶也落入了琳琅手中。

只剩下了最后一问，琳琅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耐心等待第三问。

“第三问，”问仙古玉木催落树叶，第三个问题亮了出来——

“若仙路有碍，该当如何？”

琳琅有些意外，这问题简单到根本无需细想，她张嘴便要回答，却被问仙古玉木拦了下来。

“回答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古树苍老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地不怀好意，“你和你这位同伴，能活下去的，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若是她阻碍了你成仙的路，你又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