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大成殿内众人的神色都放松恣意了许多。与元昭相邻而坐的睿王朱凌文,举起了酒杯对着元昭说道:“久闻画仙大名,今日百闻不如一见”。
元昭缓缓举起桌上的酒杯,淡然回道:“不敢当”。
朱凌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尔后道:“前几日我与魏世子曾机缘巧合去过揽星阁, 那日元公子不吝将慕仙道尊的《青女屠鲛》取出,供我等赏鉴, 小王在此谢过了”。
“睿王殿下也是爱画之人, 不必多礼”。
正说着话, 元昭的目光轻轻掠过对面坐席, 却见柳溪照不知何时已喝的烂醉,正一头栽倒在宴桌上。
一旁的金瑾瑜满脸关切, 偷偷伸手推搡了她几次, 可柳溪照一动不动, 嘴里还嘟嘟喃喃不知说着什么胡话。
虽然已是烂醉如泥, 可她手里还死死拉拽着一个丫鬟的袖角,小丫鬟已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可柳溪照就是不松手。
此情此景倒像是个装醉撒泼的地痞无赖,正当众调戏良家小女子。
魏怀泽双手撑桌抚着额头不停叹息,觉得自己的脸面今夜终于是被她丢尽了。
北向座列席如此精彩, 引得大殿内众人窃笑。
朱凌文视若无睹面不改色,继续对着元昭说道:“慕仙道尊另一幅《青女斩凤》图如今正在小王府中, 若是元公子将来到了京师, 肯赏脸到我王府小坐, 到时便可品鉴一二”。
元昭还未开口,对席的画痴魏怀泽突然抬起头问道:“什么?《青女斩凤》图在睿王殿下府内?”。
话已出口,他却突然有点后悔发问。
朱凌文立即高声回道:“正是,小王启程前往滇城前,父王已将那副青女图赐给了我,若是魏世子有兴趣,将来也欢迎来小王府上一叙”。
闻言,魏怀泽干笑了两声,尔后继续抚着额头装醉。
东向坐的韩奉先会心一笑,道:“那副《青女斩风》图,在百年前道尊祖师爷飞升后,便被圣始皇收藏在宫中,这么多年只有我朝历代君王有幸得见此画,陛下对睿王殿下可谓是盛宠无双啊”
大成殿内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尔后各有思虑。
谁也没想到,圣武帝如今对睿王居然是以储君之礼相待,如此说来,睿王殿下将来取代太子登基的可能性,可谓是大大增加了。
朱凌文看似当众邀请元昭到京师赏画,实际就等着有人发问,他好将圣武帝赐画的消息顺势散播出去,多拉拢几个还未选择阵营的大权臣,为自己将来上位助势。
魏怀贼不禁暗叹:“真是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棋子,早知如此,我方才还不如学啊照装死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即端起酒杯猛灌了几口杯中的“再世九丹”,尔后顺势也栽倒在了宴桌上。
韩奉先见状默默翻了个白眼,尔后高声说道:“魏世子与柳公子都如此不胜酒力,还真是巧得很,来人!将这二位抬回房中醒醒酒好生照料”。
大殿中的几个韩氏家仆立即走到北向座,将装醉的魏世子搀起。
柳溪照已是烂醉,几个人搭手也扶不起来。
家仆正要将她背起,元昭却突然起身说道:“今日舟车劳顿我也有些不胜酒力,正要告退回房,既然这位柳公子与我同住,不妨就让我顺路送她回房吧”
韩奉先立即摆手回绝:“元公子身为韩家的贵客,怎可劳你大驾,不妥不妥!”
“无妨!”
言毕,也不管韩奉先再要出言制止,元昭立即走到柳溪照坐席将她轻轻搀扶起身,
说来也怪,好几个家仆也扶不起的柳溪照,被元昭轻轻一扶,她便自己站起身并能缓缓走动,只是双目仍旧紧闭,一脸醉相满嘴的胡话。
元昭轻搂住她单薄的细肩,搀扶着她徐徐走出了大成殿,向廊房东院末房走去。
魏怀泽先一步被韩氏家仆送回到了他自己的卧房。
世子爷虽是装醉酒遁脱身,但他今夜前前后后确实饮下了十来杯的再世九丹陈酿。
此时他酒气难散一身燥热,捂着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恍惚间才徐徐入睡。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他仿佛看到了睿王朱怀泽一身黄袍加身,正端坐在凌霄宝殿的御座之上,但眼神却不是如今这般,而是多了几分难以隐藏的暴戾血腥之气。
文武百官跪在殿下,山呼:“圣厉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中还有应天书院韩奉先,他位居前列,看朝服似乎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
魏怀泽刚要跟着百官一块跪拜,眼前却天崩地裂,一眨眼他面前已是另一幕场景。
此处仿佛是个牢房,但又比普通的牢狱更加肃穆威严,魏怀贼控制不住往最近的天字号牢房走去,见里面正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
此人不知犯了怎样滔天的罪行,双肩两侧琵琶骨竟被铁钩穿过,铁钩末端的铁索链牢牢钉在监狱墙上。
这男子半跪在地一动不动,一副求饶赎罪的模样。
突然从牢房门口传来一阵疾跑的声响,跪地的男子受了惊缓缓抬起了头,哑着嗓子不知说了句什么。
魏怀泽好奇凑近一听,却闻见这人口中居然说的是:“啊照,啊照”
他顿时摔倒在地,刚想爬起,却看到自己身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牢房中的男子哑着嗓子,发了疯一般朝那个青衣男子叫嚷:“走!快!走!”
站在牢房前的正是柳溪照,可模样却已褪去了青涩之气,看年纪应有十岁了。
她拔出配剑刚要斩断牢锁,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喝:“很好,人都到到齐了”
那声音极为陌生,并非魏怀泽相识之人,但字字阴冷至极,他一听顿时便头痛欲裂捂着脑袋在地上挣扎了一阵。
尔后,突然满头大汗在自己的床榻上醒了过来!
“公子?你怎么了?”房中的韩氏家仆问道。
魏怀泽接过了仆人端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我睡了多久?”
家仆立即回道:“世子爷才刚躺下,小的给您倒了杯茶您就醒了”
“是吗?”魏怀贼摆了摆手“下去吧!”
仆人退下后,魏怀泽立即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琵琶骨,一脸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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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会儿功夫,元昭搀扶着柳溪照正行至中院花园。
柳溪照的右眼勉强睁开了一条细缝,喃喃问道:“我去哪呀?”
元昭柔声回道:“我们,回房休息”
柳溪照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不回去行不行啊?嗝”
“为何?”元昭停下脚步,好奇望着她问道。
“我房间里有个大男人嗝,回去我怎么办嘛?我不能回去的啊嗝!”
柳溪照今夜不止饮下了不少再世九丹陈酿,还啃了两个肥美的大鸡腿,酒嗝饱嗝一个接着一个。
元昭轻抚着她单薄但曲线迷人的后背,帮她顺着满腹胀气,尔后问道:“大男人怎么了?”
柳溪照凑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哦其实,其实我是个女的啊!哈哈哈哈”
元昭嘴角含笑:“我知道”
柳溪照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尔后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元昭手中,道:“这是一千两,你帮我拿去给那个元公子,就说那两棵人参老子花钱买了,请他高抬贵手千万别告诉魏怀泽,那个,嗝那个大嘴巴子!不然老子往后没脸见人了!”
元昭一脸笑意,伸手捏了一把她红扑扑的小脸:“你袖中不是还有一千两,那又是要做什么用的?”
“对哦.,我还有一张呢”
柳溪照迷迷糊糊地从袖袋中掏出了仅剩的那张银票,抬手在眼前晃了晃傻乐了片刻,随即一把从元昭的领口塞了进去!
她嘴角带着点晶莹的水光,对着面前的元昭说道:“你可真好看啊我,我要买你一夜,要你陪我一晚!”
元昭突然一把揽住她细弱的腰肢,用力将她抱在了怀里,重复着她刚才的话:“你要买我一夜你要我,陪你一晚?”
柳溪照一脸色相看着他,不要脸的点了点头。
“当真?不后悔?”
做了一百多年的谦谦君子,没想到他今夜却被撩拨得有些要发狂,此刻心跳快得险些盖过怀中人因为酒气加快的鼻息。
一阵寒风掠过,柳溪照不禁打了个哆嗦,紧紧偎在这人宽大温暖的怀中,打了个哈欠,前言不搭后语道:“娘亲啊照困了,要睡觉了!”
元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心酸,喃喃自语:“公子,你可看清楚了,我并不是你娘”
柳溪照轻轻跺了两下脚,手臂环抱着他的脖颈,轻声撒娇:“冷抱抱”。
元昭立即张开袖袍拦腰将她拥在怀中,在她耳边问道:“啊寰,你当真要我的性命吗?”
柳溪照的左胸膛不知怎么突然狠狠揪了一下,随即眼角有泪划下。
她的小脑瓜埋在这人胸膛里,用力钻了两下,尔后抬起头娇嗔一般道::“骗子,把我的银票嗝还给我”
元昭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捂着自己的胸口,眉毛一挑道:“不还,留着做嫁妆”。
柳溪照仍是一脸酒气,盯着他一脸怒气:“嫁妆?你嗝,你拿我的钱去做别人嫁妆?你,嗝你这小郎君坏得很!”
元昭轻轻勾起她娇俏精致的下巴,一脸柔情说道 :“这是啊照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