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奉先今夜要在大成殿设宴, 为揽星阁主元昭接风洗尘!
消息不胫而走,应天学院内的学子们口耳相传, 不到一个时辰便人尽皆知。
柳溪照怀揣着找金瑾瑜“暂时挪用”的两张一千两银票,正雄赳赳气昂昂往大成殿走去, 好生得意。
自那日她差点将杨显祖吊死在槐树下,柳溪照在应天书院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她一脸神气,而公认的“大钱袋子”金瑾瑜又像仆从一样跟在她身后, 学子们无不侧目围观。
金瑾瑜在她身后小声问道:“祭柳公子,你真的要带我赴宴啊?”
柳溪照还在暗暗盘算着怀里的银票,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一张一千两, 两张就是两千两,发财了发财了!够我全家吃喝玩乐一辈子不愁,往后我还挖什么人参?保住金少爷这棵摇钱树就行了!”
金瑾瑜见她不说话一脸傻乐,又小声问了一次:“柳公子?”
柳溪照回过神来, 赶忙说道:“当然!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你只管跟着我就行, 我保你待会儿成功混进去!”
得了她的保证,金瑾瑜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底气,虽然他银票多的是,分给祭酒大人几张也是理所当然, 但他生怕自己出身不够高贵,待会连大成殿的殿门都进不去。
书院中的学子虽然平时待他还算和和气气, 但若有宴席酒局几乎从不邀他 , 因此他虽然进应天书院已有一年半, 但总是在众人边缘徘徊。
金伯彦一直对这个独子期望颇高,更有意再过几年,便将慕仙教俗修派总门主的美差传给他。
奈何金瑾瑜生性怯懦,进应天书院后始终没什么作为,一个重大情报都捞不着,银票倒是花出去不少。
金瑾瑜原本已失去了即任俗修派总门主的信心,但想到今后有祭酒大人为他撑腰,长期弯着的腰杆子都比平时直了些。
二人行至大成殿,暮色已降临。
大殿九脊重檐黄瓦覆顶,八斗藻井饰以金龙和玺彩图,正中竖匾上刻着祖师爷柳淳风昔日亲笔“大成殿”三个贴金大字,既威严又气派。
行至殿前,见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柳溪照脸上顿时有些难色,暗道:“怎么还真有人看门?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好像牛皮吹大了”
金瑾瑜见她突然停滞不前,立即躲在她身后小声嘀咕:“怎么啦?怎么啦?”
柳溪照向后瞥了一眼,低声道:“这位大哥,你胆子还能再小点嘛?”
尔后她长袖一甩,大有豁出去的架势,正道:“上!这两张银票小爷赚定了!”
她刚走出两步,大成殿门前那人却先行走来,快声说道:“柳公子怎么这会儿才来,殿内的诸位公子已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柳溪照望着眼前的韩家侍从雅正,难以置信道:“他们在等我?”
侍从雅正立即对她做个了请君入内的手势,道:“正是!”
柳溪照干笑了两声,指了指躲在身后的金少爷:“那,他”
雅正恭敬道:“我家少爷有令来者皆是客,金少爷既然与柳公子一起赴宴,自然也是受邀宾客,请一同入内!”
柳溪照伸手抚了抚袖袋中的两张银票,笑嘻嘻对身后的金瑾瑜说道:“看吧,我这就叫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金瑾瑜对祭酒大人深信不疑,一脸崇拜地点了点头。
二人辅一入内,见殿内已是觥筹交错歌姬起舞,众人正举杯对饮客套寒暄,席间有好多都是柳溪照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
柳溪照撇了撇嘴:“不是说等我吗?怎么已经喝上了,韩奉先这厮当真信不得,骗子一个!”
见金瑾瑜怯生生一副上不得大场面的样子,柳溪照用力往他弓着的后背拍了一掌,
“金少爷,拿出点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那种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样子来!”
金瑾瑜突然被她一击差点没将今日的午饭吐出来,生怕她再殴打自己赶紧挺直了腰杆,自我安慰般说道:“老子才不怕,老子有的是银子!”
“嗯气势对了”
柳溪照立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又嘱咐道:“待会儿可别一口一个老子啊!咱们现在好歹也是皇亲贵胄的座上宾,还是要文雅些文雅些!”
金瑾瑜斩钉截铁回道:“是!都听祭都听柳公子的!”
见他如此听话,对自己言听计从,柳溪照不禁有些内疚:“往后还是不收他那么多银子了,随随便便再给个几百两就成”
宴席开始不过半柱香,前殿的魏怀泽就已将自己灌得六分醉,转头见柳溪照正站在殿门口不知跟人磨蹭着什么,他便端着杯子凑了过去。
“我家柳侍卫终于压轴登场了,我还当你今夜不来了呢!”
柳溪照见殿内众人大多仍很清醒,唯有他似醉非醉,不禁问道:“世子爷这又是唱的哪出?”
魏怀泽走近一步,低声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众人皆醒我独醉——酒遁!”
金瑾瑜见了魏怀泽,立即俯身礼道:“见过世子!”
“金公子?”
魏怀贼看了眼一脸拘谨的金家大少爷,再看了眼一脸得意的柳溪照
不禁在她耳边叹道:“本事不小嘛,你还真的把这个大钱袋子给收服了,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柳溪照笑嘻嘻回道。
韩奉先见这几个人杵在殿门口,也走了过来,道:“久候柳公子和金公子多时了,请两位入席吧!”
言毕,他将魏怀泽手中的酒杯夺过,道:“世子爷待会儿可别又像上次那样装醉,这次我可盯住你了”
魏怀贼一把将自己的酒杯夺回,看似说笑的神情,连声说道:“整个应天书院都是韩公子的耳目,我想跑也要有地方躲啊,岂敢?岂敢!”
又说道“并非我装醉,只是今夜这酒跟往常真的不太一样,我不过饮上了几口便有些上头了。不信你看那元昭公子,他此刻是不是与我一般无二?”
闻言,殿门口众人同时看向了端坐在前殿主客位的元昭,他双颊眼下果然也有些红晕。
韩奉先不禁叹道:“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元公子真是清冷高洁如凛冬红梅啊”
尔后又道:“今夜这酒是我祖父的一位故友所酿,那位老者自称太上老君转世,将此酒命名为再世九丹,只是我方才也饮了几口,并无异样啊”
魏怀泽:“兴许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言毕,他轻轻推了柳溪照一把,道:“你可知元昭这几日要住在何处?”
柳溪照一脸茫然:“这我怎么知道,不是韩公子安排的吗?”
韩奉先立即面向她说道:“对了,我正好要与柳公子商量这事呢,这这几日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
柳溪照无所谓道:“怎么,难道元昭看上我那间房了,那换给他便是了,我还嫌那里太过偏僻冷清了呢!”
“非也非也,”韩奉先面露难色
“说来今日也是怪哉,廊房东院和西院所有空置的客房,不是床榻崩坏了便是屋瓦破损,全部都需要修葺暂时已不能住人了,如今整个书院,唯有柳公子那间房尚有一张空出的卧榻”
柳溪照终于明白魏怀泽为何对着自己一脸坏笑了。
“什么?所以你要叫他来与我同住?这怎么行!太不方便了,我反对啊!”
魏怀泽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大家都是男子,怎么就不方便了?再说元公子远道而来,他都不嫌弃跟你挤一间,你倒不肯,合适吗?”
又道:“你若实在不愿与他同住,要不我把自己那间房让给你,我去与元昭同住?我还巴不得多跟画仙聊上几句呢!”
想到魏怀泽房内一屋子的“**秘戏图”,柳溪照立即改了主意,快声道:“其实跟元公子挤一挤也挺方便的”
韩奉先两掌一拍“我就知道柳公子是个识大体的人,那就这样决定了!”
语罢,他立即领着众人入席。
韩奉先与其父韩明学作为东道主,位于东向座,是为最尊。
元昭与朱凌文身份最为显赫,又是远道而来的贵宾,两人相邻位于南向坐。
魏世子原本独自位于北向座,但他这人向来不拘于繁文缛节,便让韩奉先将柳溪照与金瑾瑜的坐席设在自己同列。
应天韩家的几个族人与御前指挥使杨哲武,则位于相对不显眼的西向座。
柳溪照入席后,立即有丫鬟行来往她杯中倒了些酒。
她举杯置于娇俏的鼻尖下,猛吸了一口气,随即叹道:“太上老君?再世九丹?果然是好酒!”
金瑾瑜见她一副内行的模样,侧着头低声问道:“柳公子懂得品鉴美酒?”
柳溪照眉毛一挑:“这是我头一次喝酒!”
“只闻了一下就知道杯中是美酒,真不愧是祭真不愧是柳公子!”
金瑾瑜对柳溪照的崇敬之意愈发浓烈。
魏怀泽瞥了眼身侧的两个大活宝,感叹了一声:“如此也行啊?”
一抬眼,见对面坐席的揽星阁主元昭和睿王朱怀泽,眼睛余光时不时掠过柳溪照的位置,都会有意无意地顿一下。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暗道“看来今夜有一出好戏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