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疆场戎马半生的圣武帝, 这几年隐隐觉得自己阳寿将尽。
人越是衰弱接近死亡,便会愈加笃信鬼神。
近些年他醉心丹药一心求仙, 明面看着精神似乎比从前好,内里身子更是大不如前。
武帝一向刚愎自用暴戾多疑, 韩阳明太傅告老还乡后, 他接连处死了不少敢于直言劝谏的忠臣。
如今留在身边的只剩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再无人敢言“陛下老矣,顺应天命”。
此刻紫宸帝宫寝殿内, 圣武帝屏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 唯独召了太史令进殿。
寝殿内跪着的,便是大鸢国的太史令高若望, 此人专掌天时、星历、祭祀、国运占卜, 这些年颇得圣武帝的宠信。
圣武帝昨夜有梦, 见西南夜空紫气萦绕, 醒来后深感不安, 便一早召见了他, 没承想高若望竟带来了紫微星再次现世的消息。
高若望虽是个宠臣, 但深知伴君如伴虎,他一直谨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不保。
此刻他低着头, 身子止不住有些发颤,恭敬回话:“陛下, 九天帝星陨迹多年, 紫薇星却屡次现于西南, 乃是不祥…不详之兆啊!”。
九天帝星已消失了百来年,十八年前紫微星却横空出现在西南上空,高若望曾依此星象,断言西南将出祸乱九州的异姓帝王。
众所周知,西南境为大鸢西梁郡王魏氏的领地。
这些年来,圣武帝对魏诚屡次打压处处提防,怕的就是有一天魏家会伐朱窃国,取而代之。
没想到八月大鸢南境大军大败,临危之际武帝不得不再次重用了魏诚,更没想到魏诚竟然带着滇城军大败冕越联军,声势愈发浩荡。
近几个月民间一直有流言,说梁王魏诚乃是九天真武转世。
虽然太子和睿王这些年公然划分阵营,拉帮结派笼络朝廷重臣,但兄弟二人将来不论谁胜谁负,大鸢始终还是朱姓天下,圣武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着他们明争暗斗。
但昨夜紫薇星再次现于西南,似乎昭示朱姓江山的劫数即将来临。
圣武帝闭目深思了片刻,问道:“他回来了吗?”。
高若望恭敬回道:“鬼面先生今早便在殿外候命了”。
武帝正言:“你退下,宣他进殿!”。
“是!”高若望抬手拭了额间的细汗,立即起身退出了紫宸宫寝殿。
须臾后,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徐徐步入。
此人半边脸带着布满红色图腾的玄色面具,乍一看仿佛生就半张罗刹鬼面,露出的另外半张脸却是端正俊巧的好相貌。
鬼面男子行至龙榻前却没有下跪行礼,而是曲指行了个道礼。
圣武帝打量了他几眼:“事情办得如何?”。
鬼面男子面无表情回道:“遇到了一些意外,失手了…”。
“意外?”
圣武帝眉头紧锁:“一个能呼风唤雨缩地千里的半仙,这世间有什么意外能让你失手?”。
见他神色有些焦虑,鬼面男子反问:“陛下今日为何如此惶恐,发生了何事?”。
圣武帝干笑了几声,故作镇定:“惶恐?区区一颗紫薇星何足畏惧,朕,才是九州的真命天子!”。
闻言,鬼面男子不加掩饰冷笑了一声:“如果陛下不怕,何必如此心急要他的命?”。
圣武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这么说,就不怕朕先要了你的性命吗?!”。
鬼面男子面不改色,抚了抚掌中的短笛冷声回道:“陛下还要留着我帮你参悟求仙之道,达到目的之前是舍不得杀了我的”
这些年已没有人敢在武帝面前说真话,他虽然对这个屡次犯上的鬼面男子起过杀心,但碍于他仍有大用处,始终舍不得将他处死。
圣武帝望着眼前那半张数十年如一日的年轻脸庞,心中对飞升成仙的渴望愈加强烈。
他突然咳嗽了几声气息有些急促,良久后长舒了一口气:“朕阳寿耗尽前若不能如愿飞升,一定让你为我陪葬”。
“悉听尊便”
鬼面男子似乎早已看破了生死,眼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陛下最好别忘了,你曾许诺过什么”。
圣武帝费力地撑着床沿,仰起身朝他唤道:“你替朕杀了那个人,朕便让你做大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眼前这张渐渐衰老的脸一年比一年面目可憎,鬼面男子对他从未有过君臣之心,始终只有满心的厌恶。
他没有将自己屡次失手的缘由如实禀告,只说道:“此人有神明庇佑,急不得…”。
“是有神明庇佑,还是你有所隐瞒?”
武帝再次猛咳了几声额间的青筋尽数爆起,大口喘着气厉声说道:“朕已没有多少耐心了!你若做不到,朕自有其他法子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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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山间已是日头高照,冬狩营地的帐篷里,昏睡了多时的魏怀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帐篷里的御医和营地随行郎中见梁王世子终于苏醒,都松了口气。
魏怀泽侧着头朝身周看了看,哑着嗓子问道:“我睡了多久?什么时辰了?”。
韩奉先快步走到床榻前,将他搀扶坐起,尔后将一杯清热的药茶递给他:“已是辰时了!”。
魏怀泽饮下冒着热气的药茶,捂着胸口神色有些恍惚:“啊照回来了吗?!”。
柳溪照和睿王至今生死不明,派出去搜寻的人马也还未返回营地,韩奉先也是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答他。
忽然有王府侍从入内通禀:“世子爷,韩公子,柳侍卫他!他回来啦!!”。
魏怀泽和韩奉先异口同声道:“当真?!”。
侍从也是一脸喜色,俯身回道:“睿王殿下也一块回来了,这会儿大队人马刚刚返回营地…”。
魏怀泽撑着乏力的身躯立即从床榻上爬起,侍从见他衣衫单薄,恐他大病初愈再惹上风寒,立即取过裘袍披在了他身上。
朱凌文和柳溪照抵达营地后先后下了马,正站在草地上不知说着什么。
柳溪照突然一脸惊喜,朝远处挥了挥手臂,高声唤道:“世子爷!”
言毕,她快步向魏怀泽奔去。
昨夜那般生死别离,魏怀泽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此刻见她安然无恙,心底说不出的欣喜感慨。
二人面对着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对方傻乐。
柳溪照乐呵呵笑了一阵,忽然伸出手像是讨要什么。
魏怀泽一脸茫然:“作甚?”
“少装蒜啊!”
柳溪照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把我的八把我的铜镜还给我!”
魏怀泽摇了摇头,明知故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柳溪照由喜转怒,攥紧了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别以为你中了蛇毒我就不敢打你!把我昨夜放在你那的东西交出来!”
魏怀泽双臂交叉于胸前,一副赖定了她的样子:“你一个男子身上带着个铜镜作甚?娘里娘气的真是不害臊,这物件充公了,今后我来替你保管!”
见他不知没有知恩图报,还想赖下自己的神器,柳溪照霎时气的吹眉瞪眼,顾不上尊卑有别当众追打魏世子。
杨哲武听说睿王殿下已安然返回营地,顾不上病躯奔出了自己的帐篷相迎。
远远地瞧见柳溪照又在当众撒泼,他见怪不怪穿过众人,快步行至朱凌文身前,俯身道:“属下无能,让睿王殿下受惊了!”
朱凌文充耳不闻,专注望着正追逐打闹的柳溪照和魏怀泽,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半晌后才回过神,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对杨哲武冷声说道:“虚惊一场罢了,杨指挥使无需自责”
语罢,他头也不回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世子爷身上的蛇毒虽然解了七七八八,但身子尚且虚弱,经不起一通追逐扭打便高举双手求饶了。
柳溪照亲自动手从他胸前掏出了铜镜,塞回了自己的袖袋中。
魏怀泽见她如此宝贝这个物件刚要再说几句挖苦她,却见金瑾瑜正快步朝此处走来。
柳溪照神色一变,快声道:“世子爷这般病蔫蔫的,瞧着丧气的很,外头风大你还是回帐篷歇着去吧!”
语罢,她抛下魏怀泽快步朝金瑾瑜跑去,一把拽住了他,低声说道:“好啊你个金少爷,你可瞒了我不少事啊!”
“祭…”金瑾瑜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拖着自己,嘴里嘟嘟喃喃狡辩着:“柳公子,我,我…我没有”
柳溪照将他一路拖到了僻静的林间,沉声问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人?!”
金瑾瑜觉得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试探问道:“你都知道了?”
柳溪照目光紧逼,伸手指了指自己:“祭酒大人是不是?”
金瑾瑜有些惶恐,立即点了点头。
柳溪照又指了指他,问道:“那你是谁?你爹又是谁?”
“我爹是慕仙教俗修派的总门主”
金瑾瑜像做错事等着领罚的孩童,低着眼回道:“我只是我爹的儿子,除此之外谁也不是了”
柳溪照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生了几分怜惜
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过来宽慰道:“罢了罢了,你虽是有预谋的接近我,但本意却是好的,看在你昨日传递消息差人营救我的份上,今后咱两还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银子一起花”
“当真?”金瑾瑜有些忐忑“祭酒大人真的不生我的气?”
柳溪照大方地摆了摆手,转了这茬问道:“对了,杨显祖那个王八犊子,昨夜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金瑾瑜想了想答道:“听说杨小侯爷昨夜宴请了好些个权贵同窗,众人在帐篷里通宵达旦庆祝了一夜,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开心事一般,估计这会儿还未起身吧…”
“呦呵,我就知道这小王八没安什么好心”,
柳溪照眉毛轻挑一脸笑意:“不过他也高兴得太早了,迟些起身若是知道朱凌文和魏怀泽没死成,估计该摔酒坛子撒气了哈哈哈,畅快畅快!”
金瑾瑜也跟着笑了笑,附和道:“那倒也是”。
柳溪照又故意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才漫不经心问道:“元元昭那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金瑾瑜:“元公子?估计寒症还未消退吧,这荒郊野外的,得了病也好得比平时慢些…”
柳溪照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说道:“折腾了一夜身上酸痛得很,我得回去补个觉,估计你昨夜也没睡好,回去歇着吧”
“祭酒大人对我可真好!”
金瑾瑜望着柳溪照潇洒离去的背影,感动得差一丝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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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的帐篷设在营地与树林的东边交界,十分僻静。
帐篷外的侍从发现柳溪照鬼鬼祟祟在帐篷附近踱步,主动上前询问:“柳公子,可是来探望我家七公子的?”
柳溪照赶紧摆了摆手,连声否认:“没有!不是!我就是闲来无事四处散散步,出来凉快凉快的…”
帐篷内突然传出一声熟悉的呼唤:“啊照,进来”
侍从立即恭敬地对柳溪照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听到里头那人的声音,柳溪照左胸口莫名有些收紧。
晨间和煦的日光透过帐篷顶上的天窗洒在床沿上,床榻上那人仍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刚才那声呼唤只是柳溪照的臆想。
她徐徐走近坐在床沿边上俯身看着他,没有言语。
半晌后伸出手,顺着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缓缓滑下,直抵冰凉前夜却炙热如火的唇。
全神贯注于身下这张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她忍不住叹道:“都说美色误人,玉郎足以误尽天下人”
元昭突然睁开了双眼,反身将坐在床沿的柳溪照压在了身下,柔声问道:“天下人,也包括啊照吗?”
床榻上二人身躯紧紧贴合,柳溪照赶紧伸出双臂抵在他胸口,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既然醒了,为何要装死?”
元昭没有答她,却学她刚才那般,修长的手指在柳溪照脸上轻柔地游移,顺着白皙的额娇俏的鼻直抵那**的唇。
柳溪照以为他又要像前天傍晚那般轻薄自己,先发制人伸出手捂上了他的嘴。
“公公子,男女授受不亲!冷静点,咱两还没成亲呢!”
元昭眉眼满是笑意柔情,故意又凑近了一些,缓缓道:“成亲后就可以吗?”
柳溪照霎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或许,应该,可能,我又没成过亲,我怎么知道……”
元昭将她冰凉的小手握在了自己宽大温暖的掌中:“你为何这般冰凉?”
二人额头相抵,他纤长的羽睫近在眼前,柳溪照不敢与他对视赶紧挪开了视线,低着眼没有答他。
元昭伸手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像是责备又是疼惜:“我离开不过两日,你都不肯安生听话?”
柳溪照故意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阿猫阿狸,如何顺从听话?”
元昭长睫微微闪动,眼中有些无奈:“若是能将你变成一只毛球贴身带着,也未尝不好,总好过时时刻刻为你牵肠挂肚”
言毕他重新躺回床榻上,拉过一旁软绵绵的金丝绣鸳被衾覆在了二人身上。
柳溪照被他拥在臂弯里,装模作样挣扎了几下,含羞带怯:“我衣裳脏,会弄脏被子的…”
元昭闭着眼笑了笑:“无妨,不嫌弃你”
柳溪照用力挣扎了几下,唇瓣不小心掠过元昭的脸颊。
他的呼吸似乎加快了些,箍着她的臂弯也更紧了些:“别动,睡吧”
被衾柔软他的胸膛温热如斯,蜷缩在里头,惬意得憋了一宿的困意排山倒海涌来。
柳溪照强撑着最后一缕精神,似娇嗔似呓语:“你是不是真的要与我成亲”
元昭徐徐睁开了眼,不假思索道“是!”
柳溪照闭着眼在他胸膛上蹭了蹭,从未有过的安心:“那先让你占点便宜吧”
元昭伸手掖了掖她那侧的被角,在她耳畔问道:“迟些想吃什么?”
柳溪照不自知地勾着他的小指:“你做的都喜欢”
元昭眼角莫名有些湿润,拨开几缕发丝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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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狩营地这侧温香暖玉佳偶缱绻,那头却鸡飞狗跳乱作了一团。
小侯爷杨显祖嘚瑟了一夜,以为老天开了眼要助太子一臂之力,酒醉方醒得知朱凌文和魏怀泽竟然没死成,果然气的连摔了十几个酒坛子。
不止如此,他更是出手重伤了几个随行的侯府侍从,还差一点就把自己的帐篷给烧了。
昨夜发生了那等险恶之事,韩奉先正愁不知该以什么名义提前结束冬狩,便以杨小侯爷重伤了多名随从,且放火烧毁帐篷为由,修书一封命人提前送回应天书院报备。
冬狩营地主帐内,魏怀泽和韩奉先二人相对而坐。
韩奉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缓声说道:“书院的学子都是当朝权贵之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冬狩又涉及到朝廷在西南边界的脸面,我不敢不谨慎处之”,
“若是如实将睿王在苍龙山遇险之事禀报回去,朝中定会有人借机参我韩家一本,甚至会有主战派伺机大做文章,将此事与接壤的越国扯上关系,再次挑动战争”。
魏怀泽轻轻吹散杯中热气,漫不经心回道:“杨显祖本就臭名昭著,若是再被参上一本,便可以大挫□□的锐气,送睿王殿下一份人情”,
“即便将来东窗事发了,众人也会将睿王遇险与太子联系到一起,不会将责任推到应天书院,韩兄这步棋下得真是恰到好处啊…”。
韩奉先笑着摇了摇头:“再好也瞒不过魏兄的法眼,若是你我能齐心协力共同辅佐明君,将来何愁大事不成?”
魏怀泽徐徐放下茶盏,也笑着回道:“韩兄说笑了,我那点小伎俩能成什么大事?建功立业之事有你这位麒麟之才足矣!”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仍有些酸痛的身躯,又道:“希望将来韩兄封侯拜相,能帮我在君侧美言几句,我在此先行谢过了!”
魏怀泽告辞后,韩奉先立在主账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惆帐。
侍从雅正在他身后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韩奉先叹了口气,问道:“柳公子呢?”
雅正:“柳公子今日上午进了元昭公子的帐篷,之后便没有出来过”
韩奉先脸色一沉,暗道:“怀泽啊怀泽,你若是此生真的只想做个富贵闲人,为何又要与中州元氏扯上关系,我到底该不该信你?”
“但愿你永远只是观棋之人,你我之间,永不会隔着楚河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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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依山,转瞬黄昏已至,山间草地笼罩起无边的金色寂静。
远处山峦叠翠尽数披上了晚霞彩衣,天边云海涌动。
柳溪照在温柔乡中做了个遥远朦胧的美梦,忽然被唇上一丝冰凉唤醒。
她翻了个身贪懒想再睡一会儿,却被钻入鼻间的食物香气诱起身。
揉了揉眼四处扫顾了片刻,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身处元昭的帐篷,方才更是在他的床上,做了令人难以启齿的一梦……
好在此时元昭并不在帐篷里,不然她一定会羞愧而死,又或者,强行将他非礼一番?
柳溪照立即摇了摇脑袋,阻止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念头。
自从与元昭相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戏本里被狐狸精勾了魂的穷书生。
但是那般循循善诱那般风情万种,即便真的被他勾去魂魄,也是应了书里写的“做鬼也风流”!
柳溪照讪讪起身,见帐内桌上正放着一盘香茅草烤鸡,馋得立即直咽口水。
顾不上什么仪态,她撕下一根鸡腿在蘸水碟中撇了撇,立即大口朵颐。
想到从前都是自己惩治别人,如今一个元昭就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她边吃边感叹:“美色误人,当真是美色误人!”
茶足饭饱后渐渐又生了些睡意,她再次瘫倒在床榻上,片刻后察觉到元昭的气息靠近,赶紧爬起身。
元昭走近将她踹到一旁的被衾重新盖回她身上:“天黑了”
柳溪照垂着头小声嘀咕:“我要回我自己的帐篷!”
元昭坐在床沿望着她:“你怕魏世子寻不到你?”
柳溪照突然有些口拙:“你…我,不是!”
她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目光却始终没从元昭脸上移开:“我与世子是好兄弟”
没想到她竟有心跟自己解释,元昭心头一暖:“无妨,我知道”
柳溪照试探问道:“那,我回去了?”
元昭却用被子将她团团裹住,似乎打定了主意留她过夜:“明日晌午就要启程返回滇城了,你留在这好好睡一觉,哪也不许去”
“明日就回滇城?”
想到元昭曾说过回城后就到柳家提亲,柳溪照突然很是头疼
“完了完了,嫁出去儿子还凭白多了个女婿,我爹这次非得打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