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回程路上, 柳溪照死皮赖脸, 非要与魏怀泽和金瑾瑜同乘一辆马车。
金少爷近来与世子爷越走越近,一路同乘共膳, 引得不少从前看不上他的权贵同窗纷纷示好巴结。
金瑾瑜却觉得他能在众人面前抬起头, 全是仰仗祭酒大人从中牵线搭桥,对柳溪照愈发钦佩敬仰,赶紧把世子身旁的座位腾给了她。
马车内里宽敞,多柳溪照一个本也不多, 魏怀泽却有些微辞:“我还以为你如今有了元公子那个大靠山,就把兄弟几个抛在脑后了, 怎么今日倒想起我们来了?…”
柳溪照接过金瑾瑜递来的干果蜜饯, 往嘴里丢了几颗:“世子爷说哪的话?兄弟心里的苦, 你是不会明白的”
若说她苦?昨夜耳鬓厮磨搂搂抱抱好不**, 若说她不苦, 每回被元昭撩拨得动了情,空有一脑子邪念头却无从下手,心里也着实憋屈。
柳溪照暗自嘀咕:“若再这样下去, 元昭的贞洁迟早得毁在我手上”
回程历时两日,路上柳溪照每回见着元昭都像老鼠见了猫,一遇到他便躲。
返程中途在驿站过夜,她更是一反常态,用过晚膳便早早关上了房门, 谁来敲门也不招呼。
同行的学子们见她近来如此反常, 暗地里渐渐生了些流言蜚语出来, 柳溪照却被瞒在鼓里对此却一无所知。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到滇城,已是腊月十五。
大多数学子按计划返回了书院,腊月十八正式散馆后才能打道回府。
小部分远道来滇城求学的世家子弟,路上便告了假,分道扬镳回了各州府,年节后才会返回书院。
往年杨显祖在回程路上便会直接改道回岭南,但如今睿王尚在滇城,为了能时刻监视朱凌文,他只能委屈自己,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返回书院。
元昭前脚刚到书院,后脚韩阳明便差人来把他请到了崇圣殿一叙。梁王府前几日差人送来了些年货,魏怀泽忙着打点送礼,也无暇理会柳溪照。
大伙各有各的忙碌,柳溪照闲来无事便去了金瑾瑜房中。
入内后见他脸色不太好,柳溪照关切问道:“金鱼兄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金瑾瑜赶紧起身相迎:“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心事,我只是在愁明日在琼花楼设宴的事情”
柳溪照掏出今日魏怀泽赏的酥糖,分给了金瑾瑜几块:“琼花楼?你要请客啊?”
金瑾瑜祖籍闽地,每月初二和十六,闽地的商贾头家都有祭祀土神的习俗,三牲五果牲醴极丰,腊月十六的尾牙更要设宴大肆庆祝。
去年腊月十六金瑾瑜曾豪掷千金,包下了滇北大街的琼花乐坊,宴请了不少应天书院的同窗,当时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明日十六又至,他想效仿去年在琼花楼设宴,但他与睿王主仆和元昭并没有什么交情,不请他们的话于理不合,唐突去请又担心会吃闭门羹,左右有些为难。
听完金瑾瑜一通牢骚,柳溪照胸脯一拍:“这有何为难的,祭酒大人替你去请就是,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当真?”
金瑾瑜转忧为喜,俯身道“那就有劳祭酒大人了!”。
想到晚上回房总会遇到元昭,柳溪照便决定先去找睿王主仆。
进了廊房西院,她原以为十有**会碰到杨显祖,八成还得跟他再闹上一阵,却见地字一号房门紧闭,杨显祖那厮不知又躲哪作孽去了。
朱凌文正独自在院内赏花,见到她走来有些意外:“柳公子?”。
柳溪照快步走到他身侧,俯身道:“给睿王殿下请安”。
许是想到那一夜她以身犯险救了自己,朱凌文缓声说道:“你我不必如此生分”。
柳溪照四处望了望,觉得这院子好像少了点什么,半晌后想起便好奇问道:“对了,怎么不见杨二公子?”。
二人头一回漫无目的闲聊,朱凌文却已不似从前那般冰冷:“威远侯府前几日差人送了些年礼过来,杨指挥使这会儿应该在前院打点”。
柳溪照心想:“难怪杨显祖那厮今日起得这么早,估计是怕去晚了,那些好东西会被庶出的弟弟挑拣去给睿王做人情吧…”。
嘀咕半晌她才想起正事,赶紧道:“金氏钱庄的少东家金瑾瑜明日要在滇城琼花楼设宴,他怕冒昧来相邀有些唐突,便让我先来禀明,还望睿王殿下和杨二公子明日能赏脸赴宴”。
她话一出口,朱凌文似乎有些失落:“你为了这事来找我的?”。
柳溪照以为他瞧不上金瑾瑜:“殿下不肯赏脸?”。
朱凌文忽然自嘲一般笑了笑,尔后沉声说道:“我会去的”
柳溪照立即喜笑颜开:“那我就不扰殿下赏花的雅兴了,这就告退”。
见她这就要走,朱凌文在身后唤了一声:“啊照!”。
“啊?照?!”
柳溪照楞了半晌,干笑了两声转身回话:“殿下会折煞小人的”。
朱凌文脸色不太好:“魏世子平日不也是如此称呼你的?”。柳溪照不假思索回道:“殿下是殿下,世子是世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朱凌文的双眸霎时滞了一下,良久后才道:“我以为那夜之后便是一样的,到底还是亲疏有别…”。
柳溪照以为自己听茬了:“什么?”
朱凌文已背过身望着院内花圃:“退下吧!”
“是!”
得了指示柳溪照立马小跑出了廊房西院,沿路嘀咕:“真是见了鬼了”
金瑾瑜正鬼鬼祟祟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见柳溪照垂着脑袋走出了西院,还以为她是吃了朱凌文的闭门羹。
立即上前宽慰道:“睿王殿下不肯赏我的脸也属意料之中,祭酒大人不必挂怀”。
柳溪照摆了摆手:“他亲口应承了,你尽管放心大胆去筹备便是,明日的尾牙宴一定会高朋满座,让你金少爷轰动全城!”
“还是祭酒大人有法子!”
金瑾瑜有些喜出望外:“那我今日便先行进城布置,祭酒大人可愿一同前往?”。
这几日舟车劳顿车马颠簸,柳溪照揉着有些酸痛的腰背:“小爷我都快散架了今日哪也不想去,明日准时到琼花楼赴宴便是了”。
金瑾瑜见她不停抚揉着柔软的腰肢,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颊莫名有些粉意。
柳溪照见他磨磨蹭蹭还不动身,忍不住催促:“你怎么还不走?”
金瑾瑜低着眼试探问道:“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见他缩头缩尾神神秘秘的,柳溪照倒来了兴致: “何事?”
想到她孔武有力的拳头,金瑾瑜有些惶恐:“我若说了,祭酒大人保证不动怒不打我?”
柳溪照立即竖起三个指头,不假思索:“天地为证,你尽管说我保证不动怒不打你!”
“昨个傍晚我见几个同窗凑在一起七嘴八舌,似乎在说人是非,便凑过去听了一阵” ,
金瑾瑜犹豫了半晌,低声说道“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他们动静实在太大了”。
柳溪照有些不耐烦:“你倒是挑重点说啊,急死我了!”。
方才虽得了她不动手的保证,金瑾瑜仍十分忐忑:“他们说…他们说
他吞吞吐吐了半晌,把心一横快声说道:“他们说你表面上是魏世子的侍卫,其实是他带进书院伺候的男宠!”
“还说世子爷为了笼络元昭公子,不惜忍痛割爱让你一男侍二主!”
“你说什么?!!!!”
柳溪照一把拽住了金瑾瑜的衣领,盛怒之态仿佛要吃人。
金瑾瑜虽猜到她十有**会暴怒,还是吓得闭眼求饶:“不是我说的,是他们!是他们啊!”
柳溪照咬着牙扬声问道:“谁?名字!”
这几日学子们都在传柳溪照和世子与元昭的“龙阳之情”,何止是三三两两私下议论,简直是口耳相传高谈阔论。
什么主仆断袖虐恋情深,什么为世俗不能容天可怜鉴,各种版本的传言应有尽有,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玄乎。
金瑾瑜不敢把实情告诉她,颤巍巍道:“你不是保证不动怒的嘛?天地为证啊”
柳溪照怒火难平,当场反悔:“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金瑾瑜正不知该如何平息她满腔怒火,突然灵机一动,向她身后唤道:“元公子?”
柳溪照立即松开金瑾瑜,转身却见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得了这空隙金瑾瑜赶紧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朝前院大门奔去。
边跑还边嚷道:“不关我的事!我是好意,是好意啊!我绝对相信你不是男宠!”
柳溪照本想去追,想了想却觉得追上了也无甚用,便放任他逃去了。
“难怪这几日众人看我的眼色那么奇怪,难怪我走到哪都有人窃窃私语”。
想到方才睿王的反常,柳溪照大腿一拍:“难不成朱凌文也听了传言,以为我跟世子爷有染?”
想到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如今被造谣成世家公子的面首情郎。
柳溪照仰头悲怆唤道:“天地良心啊!我就算放浪形骸拈花惹草,也只与元昭一人有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