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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第98章 第98章【三更合一】这一整日,…

作者:凝陇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4 13:14:36 来源:就爱谈小说

“一直昏睡不醒”蔺承佑蹙了蹙眉,五道一来就破了七咒符的咒术,论理府中之人都该无恙了,“可请医工上门诊视过了”

李夫人道“老爷去尚药局请直长了,但小女昨日还好好的,料着不是身子有恙的缘故,只怕还是那符咒搞的鬼。”

蔺承佑略一思索,指了指身旁的绝圣弃智,对李夫人道“我这两位小师弟善解邪毒,且年岁尚幼,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带他们到令嫒房中诊视。”

李夫人眉头一松。

李家的几个女儿里,就属李淮固最出众,当年有位游方之士看到尚在襁褓中的李三娘,断言这孩子有凤鸾之相,李光远长期在滕绍手下任副将,无论功勋还是家世,都远不及比他小十岁的滕绍,听到这术士的话,李光远自觉原本无望的仕途升起了一丝希冀,自此将三女儿视作珍宝。

李家倾尽心力培育三娘,李淮固也不负爷娘的期望,长大之后,容貌和才情可谓出类拔萃,尚未及笄时,便有不少贵户上门提亲,李家却以女儿年岁尚小为由,一概推却了。

尽管如此,有几位世家公子因为倾慕李三娘的美貌不肯死心,不是在外佯装与李三娘邂逅,就是托人送信送礼,李三娘似是极有主心骨,从不假以辞色。

那时李光远还只是一名小小副将,有那等心胸狭窄的小人因为提亲遭拒气不过,便在背地里嚼舌根,说李三娘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难不成将来要嫁给皇室子弟也不想想李家才是什么门第,当真是心比天高。

怎知才短短数年,李光远就擢升为一方要员了。

如今李家身负功勋进京述职,女儿更是因为献出“香象”二字进入香象书院念书,李家将三娘视作掌上明珠,怎肯这当口出岔子。

先前五道上门时,李夫人就因为担心损了女儿的名声,只肯让他们在外院瞧瞧,这回换了蔺承佑,李夫人虽说对蔺承佑是万般喜爱,但外男进闺房传出去总归对女儿不好,如今听到这番安排,自是又惊又喜,再次行了一礼,含泪道“世子虑事周到,那就一切有劳了。小道长,请随老身入内。”

说着便让李府大管事招待蔺承佑和他身边的小道士,自己则带着绝圣和弃智入内院探视女儿。

蔺承佑领着滕玉意到大门口察看咒印,忽道“无为,把显魂砂拿给师兄。”

滕玉意忙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低头翻找搭在肩膀上的布袋,但里头的小布囊有好几个,也不知哪包才是显魂砂,旁边就是李府的管事,当面询问必定会让人觉得奇怪,她有些踟蹰,是把这些布包一股脑拿出来递给蔺承佑,还是拐弯抹角问问蔺承佑蔺承佑似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显魂砂够沉的,拿稳了,你笨手笨脚的,别把东西摔到地上。”

滕玉意灵机一动,把胳膊探入囊中悄悄掂了掂,果然有一包像铁锭那么沉,她忙把那包取出来,弯腰递给蔺承佑“师兄,给。”

果然一点就透,蔺承佑不让眼里的笑意透出来,佯装严肃接过布包,扯开系绳,把显魂砂细细撒到台阶上,然后换了一副认真的神情,蹲下来一寸寸仔细察看。

显魂砂一撒,上头就显出各种残缺的脚印。这些脚印拾阶而上,乱哄哄迈入了李府的门槛。

很显然,这七咒符把方圆百里的厉鬼都引到李家来了,还好五道发现得及时,再迟一两日,就算把鬼统统驱走,李家人的神智和身体也会严重受损。

蔺承佑看着地面,口中问李家管事“贵府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管事用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老爷和夫人向来与人为善,这段时日阖府宁静,实不知得罪过什么人。”

蔺承佑一指台阶上的脚印,淡淡道“瞧见了么,这都是被这黑符引来的厉鬼,被这么多厉鬼缠上,阖府上下都会遭殃,要是不想再被这人暗害,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管事一哆嗦“小人不敢妄言,但老爷自携眷来到长安,处处规行矩步,几位公子和娘子也是素来谦让和气,即使出门在外,也不曾与人起过龃龉,要让小人说,小人确实说不上来。”

“前几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府外徘徊过”

管事埋头想了想“府外夜里常年有护卫把守,至于白日对了,前日大公子过生辰邀一帮好友到府里喝酒,当日来的人甚多,仆从也多,府里一整天都很喧闹,门口照管不过来也是有的。”

蔺承佑暗自思忖,这范围实在太大,人一多,别说宾客,府外的人也能趁乱扔符。

滕玉意也在腹中揣摩起来,这件事会不会与李淮固身上的种种疑点有关一个原本见识短浅的小娘子,再见时已经学富五车,要不是那回在乐道山庄试探出李淮固依旧极怕虫,她都要怀疑李淮固换了个芯了。

李家对女儿的才名向来是不遗余力地宣扬,李将军能力平平,却几次御灾有方,次数多了,难保不会有人把这事与他女儿想到一块。

莫非有人真相信了李淮固能“预知”怕预知出对自己不利的事,于是动了杀机。会不会是彭震那帮人李淮固预知出别的大事也就算了,若是预知出他会造反,岂不会大大地坏事。

滕玉意越想越觉得这猜想合理,

记得前世彭震麾下就有不少会邪术的异士,派出个把能人用邪咒害人,丝毫不成问题,而且这咒术如此阴毒,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李家上下害得非死即残。

李家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啧。

韬光养晦不好么,何苦大肆宣扬女儿的才名。

蔺承佑看完大门口,又带着滕玉意绕着李宅的院墙慢慢检查,管事和下人们不敢慢怠,忙也跟上去。

绕着垣墙走了一圈,忽然发现对街有株柳树,那宅邸似是无人居住,门口连个下人都无。

蔺承佑径自走到那株柳树下,忽然停住了脚步“无为,把法天象地铲递给我。”

滕玉意恭声应了,然而往布囊里一摸,里头居然有三把巴掌大的小铲子,她愣住了,哪把是法天象地铲可恨蔺承佑只顾低着头,她连眼色都使不出去,突又听蔺承佑道“别把朱砂染到铲子上了,擦干手再摸。”

滕玉意心中一喜,看来是那把银制的小铲子了,她像模像样拿出来,蹲下来递给蔺承佑“师兄,给。”

蔺承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聪明的假师弟不好经常带出来,不然该多有意思,那声“师兄”又清又脆,让他颈后痒丝丝的,他摸摸耳朵,一本正经接过铲子。

铲了两下,树下的土就蓦然变了颜色,原本是黑褐色,一下子透出青金来。接着又往下挖,就从土里挖出个三寸大的小木人。

小木人身上贴着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符咒,头顶还插着一根金针。

蔺承佑冷笑道“原来藏在此处。”

滕玉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蔺承佑口中念了一道咒,那根金针便缓缓从木人头顶退出,顺手又小心翼翼扯下小人身上的符箓,递给管事道“认得出这是谁的生辰八字么。”

管事白着脸辨认一番“从年份来看,应是我家三娘的生辰。”

滕玉意眼波微动,看来她猜得没错,七咒术只是障眼法,凶徒就是冲李淮固来的。

蔺承佑转动那木人“这应该就是府上娘子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了。”

他用厚布将其包好,起身走向别处。

在李宅外找了一圈,确定再无别的异样,一行人正要返回正门,便有下人欣喜地寻走来“我家三娘醒了。”

管事如释重负“瞧,世子殿下又在那边柳树下挖出了一个木人。”

回到大宅,李夫人和绝圣弃智也刚从内院出来,李夫人脸色见好,绝圣和弃智却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两人一看到蔺承佑就道“师兄,李三娘醒了,说来奇怪,我们压根看不出李三娘中的什么符咒,本来要出来找师兄,怎知李三娘突然就睁开眼睛了,噫,这是”

两人一看到那木偶就变了声调“定魂金针。”

蔺承佑对李夫人道“令嫒被人单独施了咒术,除了门口那道,府外还藏了一道更恶毒的符咒,今晚子时之前不把这金针,令嫒就会命丧黄泉。”

“什么”李夫人吓得腿颤身摇,幸而两边婢女搀扶才不至于跌倒。

蔺承佑“令嫒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李夫人颤声道“怎么会这孩子素来性情宽和,别说结仇,甚至从未与人红过脸。”

蔺承佑道“七咒符虽然阴毒,目标却是家宅,要下咒,只能埋在大门口,门口人来人往,极容易暴露行迹,凶徒应是觉得单这一道咒不够稳妥,所以才又到府外的西北角,看准了方位埋下更阴狠的定魂金针,夫人看看这符咒上是不是写的令嫒的生辰八字,如果是,那么凶徒就是冲令嫒来的,而且此人似乎想尽快取走令嫒的性命,所以用的都是最损修为的符咒。”

李夫人哆哆嗦嗦接过那沾了土的符箓,一望之下,身子又是一晃“正、正是小女的生辰八字。”

蔺承佑道“既然令嫒已经醒了,夫人不妨仔细问问她。那人懂邪术,手段也狠毒,想是知道直接投毒或是派人刺杀,都有可能查到自己身上来,换咒术就隐匿得多了,这次是侥幸被我们发现了,下次或许就没那么幸运了,要是令嫒想起什么,可以到大理寺报案。还有,先跟夫人打个招呼。这木偶事关邪道,我得拿回大理寺仔细查验一番。”

李夫人恨声道“此人心肠着实狠毒,多亏世子心细如发,老身待会就问问小女,若有什么线索,自会托老爷当面告知世子。”

蔺承佑又道“无为,取一瓶清心丸给李夫人。”

这回不用拐弯抹角给提示,滕玉意往日总看到蔺承佑拿出这药丸给人,所以本就认识这药丸,在李夫人面前不敢应声,只能唯唯点头,很快摸出药瓶交给李夫人。

李夫人心魂不定,哪顾得上打量面前的小道士,勉强稳住自己,千恩万谢送蔺承佑等人出来。

蔺承佑在门前上马,滕玉意几个上犊车,告别李府,驱马赶往义宁坊的楚国寺。

刚拐过街角,蔺承佑忽然令车夫停车,把滕玉意叫下来,问她“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李光远曾是你阿爷的副将,你跟他的三女儿熟不熟”

滕玉意说“小时侯算熟的,早年她常到我家里来玩,但是自他父亲迁任杭州后,我和她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蔺承佑点点头“她来长安后,你跟她来往过么”

“来往过好多回,前日李三娘也上了骊山,我和她同住翔鸾阁。”

“她上过骊山有这么个人”蔺承佑对此毫无印象。

“当然。”滕玉意奇道,皇后还单独召见过李淮固,蔺承佑这是什么记性,“而且上回在乐道山庄,李三娘还跟我阿姐一同想出了第一等的名字。”

哦,说到小红马他算是想起来了,当初滕玉意相中的小红马差点就赏给那个李三娘了。没错,是有这么个人,蔺承佑摸摸下巴“行吧,我知道她是谁了,对了,她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有没有跟谁起过龃龉”

异常之处太多了,滕玉意内心纠结成一团,可惜一说就会让蔺承佑知道她是有前世记忆的“邪物”,而且她也不能说她怀疑是彭震派人下的手。

淮南道与淮西道相互防扼,假如彭震造反的风声是滕家放出来的,对滕家有百害而无一益,不说彭震会倾尽全力对付阿爷,朝廷说不定也会怀疑阿爷才是有不轨之心的那个。

目下阿爷正暗中部署揭发彭震一事,她这边绝不能提前露出半点破绽。

但她又必须让蔺承佑知道李淮固有点问题

有了。

“我不知道她最近是否与人结仇,但我常听人说李三娘能预知吉凶,不知此事与她被暗害有没有关系。”

“预知吉凶”蔺承佑一哂,有点意思。世上能预知吉凶的人凤毛麟角,人称“神仙”,大多在庙里供着呢。

“好,我知道了。”

滕玉意一瞬不瞬看着蔺承佑,看他这嗤之以鼻的样子,应该是不大相信李淮固会预知吉凶,加上今日这令人闻风丧胆的符咒术,也不知道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出彭震预谋造反一事。

到了楚国寺下了马,滕玉意和绝圣弃智也下了车。

蔺承佑道“好了,我要进去取证,你们三个在门口等着。”

滕玉意好奇地往里瞧了瞧“师兄,里头出了什么案子”

蔺承佑耳根一烫,这“师兄”倒是叫得怪顺口的,不用猜也知道,滕玉意是关心卢兆安一事的进展,可惜证物尚未取全,带她进去不合理法,只好说“前几天出了一桩人命案,案情有点特殊,刚移交到我和严司直手上,天色不早了,尽快取完证也好带你们去除祟。”

说着迈步上了台阶。

门口负责把守的衙役望见蔺承佑,忙过来打招呼。

“无为师兄,我们到那边坐着等吧。”绝圣道。

“也行。”天气越来越热了,跑了这一晌出了好些汗,滕玉意让端福把水囊取出来,坐下来分给两人喝。

想了想,蔺承佑骑马只会比他们更渴,又让端福另取一袋水囊,托门口的衙役转交给蔺承佑。

也不知过了多久,蔺承佑拎着水囊从寺里出来,先对门口衙役说可以撤离了,随后转头一望,就看到滕玉意和绝圣弃智在寺门口的槐树下。

三人并排而坐,全都托腮望着他。三人身后不远处,还杵着个五大三粗的端福。

这一幕让他心里一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囊,要是只带绝圣和弃智这两个粗心的家伙出来,分发水囊的那个就是他了。

“好了,办完了。”他走到三人面前,目光下意识落到滕玉意脸上,“我们走吧。”

滕玉意拍拍道袍起了身,绝圣和弃智一跃而起“师兄,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滕玉意竖起耳朵听,先前她已经令端福悄悄到附近的店肆打听过了,昨日楚国寺有个十三岁的小娘子堕井而亡,估计是死因有点问题,所以惊动了大理寺。

蔺承佑径自把水囊递给滕玉意,没接绝圣和弃智的话“你们瞎问什么天色不早了,别忘了还得带无为师弟去历练,走,上车。”

说着翻身上马,提起缰绳时下意识回首望向楚国寺,比起谋害胡季真时那毫无破绽的作案手法,谋害李莺儿的凶手似乎粗陋许多,而且像是临时起意,因此现场留下了不少线索。

等明日到了大理寺,再同严司直把两案的细节核对一下。

那座闹鬼的荒宅不算远,就在修真坊的东南角,刚拐过街角,滕玉意袖中的小涯剑就发起烫来,绝圣和弃智探出窗口往外看,讶然道“师兄,好重的阴气。”

蔺承佑没接茬,里头足足有四十多只伥鬼,全是他前晚用阵法引到此处来的,聚在一堆,怨气能不重吗

滕玉意拔剑出鞘,早已是跃跃欲试,绝圣和弃智跳下车,二话不说就要往宅子里冲,哪知刚一动,蔺承佑就扯住了他们俩的衣领。

“跑什么忘了这两日你们不能用剑了”

绝圣一愣“为何”

蔺承佑“师公说这一次尺廓足有五十多只,接下来得随时预备对付尺廓,伥鬼喜食内脏最是脏污,每杀一只就会多损一分剑上的灵力,杀完这一窝,你们的剑起码要七日才能恢复,要是这当口尺廓冒出来了,你们是不是打算在旁边干看着”

“是哦。”绝圣挠挠头。

弃智埋头就要从怀里掏出符箓“不怕师兄,我们用符术对付它们。”

那符箓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不但染上了污渍,还黏糊糊的粘作了一堆。

绝圣和弃智张大了嘴“这这是”

“黏上蔗浆了”蔺承佑似笑非笑,“这必然是不能用了。”

绝圣和弃智灰溜溜地一缩脖子“许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洒上的,我、我们不是故意的。”

庆幸的是,师兄这回居然没骂他们。

滕玉意在旁候了一晌,腕子上的玄音铃越来越响,料定里头的东西不会少,早已是激动得两眼冒凶光,见状,自告奋勇说“没关系。耐重和尸邪我对付不了,寻常恶鬼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小涯已经许久没历练了,这回不如就交给我吧,世子,小道长,稍后你们自管在边上歇一歇。”

绝圣和弃智吓一跳“这怎么能行滕娘子,你不是道家中人,伥鬼虽然法力不高,却也甚是狡猾,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蔺承佑却道“也行吧,跑了一天我也累了,到了里头你先应对,我们呢,就在门外等你,实在应付不了再叫我们。”

说着抬手推开门,率先进了荒宅。

绝圣和弃智面面相觑,端福也露出迟疑的神色,眼看他二人已经进去了,只好也跟上。

滕玉意边走边兴致昂扬地说“端福你不会道术,在外头等我就行。”

端福一声不吭,显然对这安排很不放心。

这宅子已经废置许久了,院中荆榛满目,中堂里到处结着蛛丝网,暮色不声不响笼罩下来,每一个角落都显得分外荒凉。

越往里走,空气越寒凉,即将到花厅了,相距数丈就听到里头砰砰作响,像是有东西试图撞开门窗跑出来,玄音铃也撞击得愈加凶猛。

蔺承佑随手捡起廊庑下的一盏风灯,点燃了递给滕玉意“这灯熄不了,可以拿来在屋子里照明,你怕不怕”

滕玉意接过风灯“不怕。”

蔺承佑笑笑,眼睛望着滕玉意,右手却帮她一把推开侧边的房门,伴随着刺耳的厉啸,无数鬼影急冲出来,然而才探出脖颈,就被蔺承佑弹出的符箓打了回去“滚回去待着。”

滕玉意趁乱闯进去,口中扔下一句话“端福,在外头等我。“

端福急步跑到门前,恰好被关闭的房门碰到了鼻子,他无声握了握拳,回头看蔺承佑已经闲闲坐到了廊下,娘子再三叮嘱他别跟进去,纵然忧心如焚,也只好一动不动杵在门口。

绝圣和弃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师兄,真让滕娘子一个人进去万一有什么差错怎么办。”

蔺承佑背靠门扇而坐,拧开水囊喝了口水,随后将胳膊搁在膝盖上,转头看看二人“师兄在此,你们怕什么。”

弃智急得还要说话,冷不丁听到窗户响,有只伥鬼竟将脑袋从破掉的窗缝里硬挤出来,蔺承佑闻声没回头,却懒洋洋往后掷出一道符。

绝圣和弃智定睛一看,师兄使的是定影符,只能把鬼影定住,却不能损及伥鬼分毫。

两人心里一慌,但紧接着,就听滕玉意兴冲冲在屋里说“看剑。”

只听一声惨叫,那只伥鬼似是因为动弹不得,被小涯剑刺得魂飞魄散。

绝圣和弃智傻眼了,蔺承佑皱了皱眉“别杵着了,坐下来等着。”

弃智隐约明白过来了,难不成师兄在锻炼滕娘子捉鬼的本事是了,师兄是很喜欢滕娘子的,要是滕娘子能熟练运用小涯剑,往后就能常出来跟他们一起除祟了。

想明白之后,他摸摸后脑勺,把绝圣拉到一边,红着脸悄声说“放心吧,师兄不会让滕娘子受伤的。”

屋里,滕玉意正忙着追逐一只伥鬼。伥鬼作恶多端,每杀一只,她就能多攒一份功德。

话说起来,这些伥鬼的模样一个比一个骇人,而且嘴角全都裂到耳边,一张嘴就能把人吓得半死。

换作是两月前,别说上前追杀,她连多看一眼就会腿软,现在早不一样了,邪物也是讲等级的,见识过尸邪和耐重那样的大物,这些小东西就有些不够看了。

伥鬼似乎极畏惧她手中的剑光,不是在屋中飞奔,就是蜷缩到角落里,好在屋子不算大,只需施展轻功就能追上。

唯一的困扰就是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好不容易追上这个,又跑了另一个。

绝圣和弃智趴在窗口往里看,不时摇头叹气“惨,太惨了。”

伥鬼最大的本事就是行动速度极快,且个个都有血盆大口,阔嘴一张,似能吞下世间万物。

师兄在屋子四角埋下了金刚阵,这阵法滕娘子不懂,他们却是看得明白的。被这阵法困了这些时辰,伥鬼早已灵力大减,非但行动速度受制,还没办法把口完全张开,加上滕娘子手中那把小涯剑剑气不凡,一时间只有被打得鬼哭狼嚎的份。

他们跟随师公和师兄捉妖这么久,头一回看到混得这么惨的伥鬼。

眼看滕玉意将剑又刺入一只伥鬼的胸膛,两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叹了口气“谁叫你们做鬼也不老实,该”

可惜滕娘子身手不算好,伥鬼又善躲藏,这样一只一只杀下来,也不知要杀到何时去。

扭头一望,师兄似是极有耐心,头靠着背板,居然闭上了眼睛,看上去似在假寐,但只要有伥鬼逃出来,即刻就会往后扔出一张定影符。

两人趴在窗口看了一晌,发现一切动静都瞒不过师兄,便也坐下来耐心等待。

这当口端福一直在侧耳聆听屋内的动静,听得小主人始终活跃如初,表情才稍稍松懈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绝圣和弃智脑袋挨着脑袋打起了盹。

再过片刻,廊下渐渐起了夜风。

忽听吱呀一声,有人从屋里出来了。

绝圣和弃智被这动静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滕玉意持剑朝他们走来,脚步轻快又稳健,耳旁的乌发湿漉漉的,看样子方才出了不少汗。

蔺承佑也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着滕玉意走近。

滕玉意眼睛亮晶晶的,精神头好得出奇,到了近前,赧然笑道“叫你们久等了。幸不辱命,总算都清完了。”

“一只都不剩”

“一只都不剩了。”

蔺承佑笑着点点头“不错,本事见长。下回绝圣和弃智有事不在的时候,可以找你搭把手了。”

绝圣张了张嘴,这不行吧,滕娘子这一清都清到大晚上了,而且还得有人外头帮着把鬼拦住,要是每回捉妖都这么慢,还

忽然瞥见师兄扫过来的眼风,只好又改口笑道“是的,滕娘子好厉害。”

弃智也憨笑“滕娘子实在太厉害了。”

蔺承佑心里啧了一声,这演得,还不如不吭声。

说话间,只听“咕噜噜”一阵响,绝圣和弃智脸一红,同时捂住自己的肚皮。

“饿了吧”蔺承佑道,“带你们吃东西去。”

“等等。”滕玉意低声对端福说了句什么,不一会端福从外头抱了一堆东西进来,近前一看,竟是八份锦盒。

滕玉意笑眯眯打开最上头一份“既然大伙都饿了,不如先拿这个垫垫肚子吧。”

绝圣和弃智探头望去,眼睛登时一亮“哇,好漂亮的点心,滕娘子,这是你们府里新做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滕玉意骄傲道“当然没见过,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鲜花糕,早上本来就想给你们,结果一整天都没能寻到机会,这糕点热的时候好吃,凉的时候也另有风味,这地方太荒凉了,最近的店肆估计也要半个时辰,怕你们太饿,吃些点心再上路。”

绝圣和弃智眉开眼笑接过锦盒“多谢滕娘子。”

滕玉意顺势坐到蔺承佑身边,把其中一盒捧到他面前“世子,你尝尝我的手艺。”

蔺承佑低眉望着满屉子的玫瑰花糕,那点心捏成了玫瑰花形状,一朵一朵挨在一块,这样精细的小点心,一看就知道极费工夫,想想这是她亲手捏的,眼里不自觉溢出了笑意。

只可惜连绝圣和弃智都有份,何时她做一份只给他一个人的点心就好了,又听滕玉意道“这四盒是专门给世子做的,世子不那么爱吃甜的,所以这里头馅料清淡许多。”

蔺承佑微微一怔,笑意从心里蔓延到了嘴角“谢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和端福也饿了,这盒你们吃吧。”

滕玉意兴致勃勃说“世子你先尝。”

蔺承佑接过弃智递来的帕子净了净手,随手拿起一块吃了,果然不算甜,味道清新软糯,有种说不出的风味。

“你夸口说这是江南最好吃的点心”

滕玉意“世子以为呢”

蔺承佑笑道“行吧,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吃。”这次绝没有丝毫违心夸赞的意思,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滕玉意在旁看着,笑靥愈发深,蔺承佑好像还挺挑嘴的,他要是觉得不好吃,绝不会吃这么多。

她含笑捧起一盒,先用帕子裹了好几块递给端福,自己也拈了一块放入口中。

几人盘腿坐在廊下,心里一高兴,便肆意说笑起来。

庭院荒凉,夜风阵阵,头顶灯光昏暗,隔壁满是鬼怪残骸,这情景实在诡异,而且玫瑰糕也早已凉了,可是这一顿吃下来,每个人都觉得心头热乎乎的。

回到滕府外头的巷子已是半夜,滕玉意跟绝圣弃智告别下车,蔺承佑在马上望着她说“之前跟你说的记住了”

滕玉意颔首“知道了。”

蔺承佑安插在书院的内应姓简,日后有事可以托这位简女官传话。

蔺承佑看了看候在滕府门口的一众下人,一抖缰绳“行了,那就告辞了。”

说着纵马离去。

绝圣和弃智在车里探出头来“滕娘子,明日开学之礼我们不便去打搅你,下回等你有空,我们再找你除祟。”

滕玉意目送他们离去,高高兴兴回了府。

端福不声不响跟上去,心里默默地想,这一整日,娘子好像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笑的次数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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