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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第40章 皆是君恩

作者:我想吃肉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7:16:54 来源:就爱谈小说

女人们一声不吭, 悄悄地退到了后面,在南氏的正房里聚集,却连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再有。

梁家上下一直都知道皇帝的权威,荣华富贵都是他给的,这是多大的威能皇帝对梁家不错, 以致梁家上下对皇帝的敬畏,更多是一种“与有荣焉”。

直到他杀人给你看。

没有人敢再喊“你去给宫里说, 叫宫里评评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嘱咐过,这次行刑的场面极其血腥。至少梁玉知道,乡下殴斗的时候一个打不好,一棍下去没见到血人却打死了的事是有的。但是今天, 偏偏要打得鲜血淋漓,明明是钝器的棍子,在行刑者的手上玩出了花样,将人打得血肉横飞, 棍子落在人身上,再抬起来能揭起一层皮肉,受刑者哭号诅咒许久之后才断气。

南氏受到了一些惊吓, 倒比儿媳妇们要好些,骂一声“掐尖好强嚼舌头的时候不是忒能讲吗现在咋了哑巴了”

骂了骂人, 她的惧意去了一些,声音没那么抖了, 觉得心态平和了不少, 于是接着骂“要啊要啊接着要啊这也想要, 那也想要,你们咋不讨饭去老大家的,你是不是也想要进宫去耍耍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没问到梁四嫂,四个儿媳妇儿就都跪地求饶了。

南氏还不肯罢休“他娘的一个个都反了营了你们老娘跟前你们要管事儿了,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也管起来是不是要去替圣人把宫里也管一管啊滚你娘的都他娘的给我滚回老家去,老梁家要不起你们这群能人”

梁玉没接话,看来母亲对嫂子们近来的行为也不大满意。一个天上只能一个太阳,一个家里也是这样。前头说话算数的是梁满仓,后面说话算数的就得是南氏。南氏肯让女儿代管家务,那是她的权利,儿媳妇要分权,那就是挑战婆婆的权威。一个小小的家庭,因为骤然富贵,所有的毛病都被放大了。

南氏骂得儿媳妇们叩头不止,求饶的话也不会讲了,梁大嫂只恨自己鬼迷心窍,明明知道婆婆是个多厉害的人,之前还敢觉得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了。南氏毕竟有了年纪身体不大好,骂了这两段,开始喘起来,梁玉赶紧给她捶背,叫人拿茶来,又说“阿娘”

“还有你,她们这么作,你就忍着啊你刀呢”

梁玉低头不语,随她骂。南氏也骂得差不多了,最后以骂儿媳妇收尾“行了,这下好了,都他娘的什么也不用显摆了。你再显摆你那官衣呀都是叫你说没的都给我滚回屋去再他娘的掐尖好强,都休了叫她真要饭去她就能天天要要要了”

四个儿媳妇齐齐一震,哭也不敢哭,拱肩缩背乖乖回房去了。留下南氏低声对梁玉道“玉啊,这事儿大不大”

梁玉看了吕娘子一眼,低声道“应该不大吧”

南氏拍着胸口说“现在能跟你说这个话啦,我心里慌得紧。”

梁玉道“别担心,我等两天收拾一下就去宫里瞅瞅。”

南氏流泪道“还是丢丑了,还是没给金做成脸。搁乡下,这是叫女婿打上门呀。没脸呀。”

梁玉道“可不敢这么说,那是徐国夫人的女婿。”

南氏流泪淌得更凶了,她好好养大的一个闺女,这就不是亲戚了。怨谁呢没得怨,梁家有这一切,不都是皇帝赏的吗

南氏道“就盼你爹能撑得住呀。”

梁玉道“会的,会的。别小瞧了爹。”

“他呸他先扯篇字儿出来再说吧,”拉着梁玉的手,接着流眼泪,“一家子老少爷们惹祸招灾,叫你一个姑娘家去给人陪笑脸道不是。”

梁玉又劝了南氏一阵,哄她去拜菩萨,才与吕娘子安静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整个梁家此时都是安静的,她的房里,阿蛮、安儿等都安静立着,等她的反应。梁玉问吕娘子“吕师,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吕娘子先前估计错了,此时就更要表现,她将事情又想了一遍,说“府上还是有圣眷的。”

“这个我知道,还能叫进宫去说说话,没有断了路。”

“不,三娘,我是说,您以为圣人就能随便杖毙一个人了吗杀人不依法而办,便是圣人,也要被念叨的。”

梁玉嗤笑一声“那又怎样不还是一次打死了俩吗”

吕娘子道“圣人担着这个事,为的是给府上一个教训,足见并没有厌弃府上。恰恰相反,他想调♂教府上。圣人还是心疼太子的。”她想说的是,皇帝只是没厌弃梁玉。梁满仓已经令圣人不痛快了,梁婕妤的父亲是没有凌贤妃亲爹那样的面子,让皇帝能稍忍一、二的。

“他还是不痛快了,这样不好,”梁玉冷静地下了个判断,“我还得进宫。”她的判断与吕娘子差不多,自己还不算太讨皇帝的厌,但是梁满仓父子,那是得洗心革面。这件事情也给她提了个醒,什么事情都有代价,且皇帝地位之高、手里的权柄之大,使他的行为是绝难被普通人预测的。引皇帝入局,是柄双刃剑。更别说这次还不是她的设计,完全是巧遇上了御史对梁满仓的行为看不下去了。

还得多下苦功夫不能把圣人当傻子呀我之前太轻狂了得亏是圣人没想跟我计较。还有这些官儿,也不能小瞧了一个个大活人,哪能什么事都照我想的来梁玉很快调整了策略。

吕娘子笑道“这是当然。总要看看婕妤,令她不要太担心。也见见太子,开解开解他。”太子那里,必然能有一些关于这个御史的消息。

梁玉道“那行吧,我去看看爹和哥哥们。一旦进宫,必然是要问起的。”

两人去了梁满仓那里,他正在那个装饰功能很强的书房里,自己独坐一案,下面排了两排四张书案,坐着他四个被免了官的儿子,父子五人一起握着笔在写。宋果在一旁另有一案,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看了很久也没有翻开一页气的。

梁满仓越写头上汗越多,字没写两个,汗冒了一头,抬起头来问“小宋郎君,敢字儿怎么写”

父子四人受到的惊吓比女眷也少不到哪里去,人是在他们眼前打死的,死之前的诅咒是咒的梁满仓,梁满仓现在手还有些抖。一点停顿没打,尸首拖出去,梁满仓就带着儿子们开始写观后感。宋果、宋义都被拉了过来,宋义无奈地道“这是要梁翁自己写的,梁翁真当圣人看不出来您这是要欺君呐”

这种文章也不是非得当事人自己写,但是圣人明显是要给梁家一个教训,宋义也乐得配合。梁满仓这些日子以来作的妖也不算少了,劝人劝得宋义身心俱疲,把个宋果扔在那里指导梁满仓父子写悔过书。宋义自己跑了,他也有事要做给宋奇写信,问问梁府这还怎么呆

不是梁府现在完蛋了得跑路,他得问问,这以后怎么办梁满仓是真的死不开窍宋义快要佩服死宋奇了,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让几个学生在底下写大字,自己在上面笔走龙蛇飞草书。

梁玉往书房一转,叹了口气,还是跟梁满仓说了一句“要是进宫,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梁满仓悔不当初那么多钱拿着,有官儿做着,出去也体面,明明自己也说“京城跟乡下不一样”可了劲儿的吃喝玩乐,怎么享受的时候说不一样,守规矩的时候就忘了呢还当是在自家场院里瞎说呢

程为一跟梁玉说的话,梁满仓也都听到了,圣人对他不满了,圣人只要他跟刚进京时那样老实就好

得嘞,咱就这样干吧。

是以梁满仓什么都没说“就跟圣人说,咱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行吧,可算是老实了。梁玉点点头“那行,那爹你慢慢还写”

“写写写你去忙你的去吧。”梁满仓心里憋屈。

梁玉心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这雷劈得有点狠。梁玉轻声道“阿爹,别害怕。不到怕的时候,杀鸡儆猴儿呢。只要咱别再犯事儿,就不会当着您的面再杀咱家的人。”

梁满仓手一抖,笔落在纸上,点出一个大墨团来。他惊骇地看着女儿。梁玉道“我想了想,好歹没当您的面杀个咱家的人给咱长记性。又或者叫您自己去治自己的儿孙。书里这样的事也不算没有。”

宋果把没翻页的书又合上了,叹气道“梁翁,三娘说的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梁翁,府上还要多读书呀。”

梁满仓看了一眼儿孙,见他们也都吓着了,赶紧抓起了笔“行,行。你去吧。我接着写。”

吕娘子心中何其诧异离了书房问道“三娘何时读的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编的。”梁玉没好气地道。

吕娘子以手加额,笑道“三娘,你真是宝贝。昔年汉文帝的舅舅薄昭犯法,太后还在,他不好杀舅舅,就派百官日夜往薄府哭丧,薄昭只得自杀。”

梁玉道“回来叫宋先生把这个讲给他们听”

“好。”

“接下来接书就讲这个咋忘了讲了呢他娘的,天天灌黄汤就知道学吃喝嫖赌,正经保命的东西都没学着。”

阿蛮识机,接口道“奴这就去说与宋先生。”

梁玉大大地喘了口气,对吕娘子道“过两天再参一本,我得叫彻底他们学乖咳,有点难办哈,人家不听咱的。”

吕娘子苦笑道“是我失算,以府上这样的情形,本也就应该会有御史要参的。如今不宜再动啦,钻营的小人最会见风使舵,能看得出来圣人只是要教训一下府上。再者,我怕令尊经不起另一场惊吓了。要吓,也要再等几天。三娘,可以准备进宫了。”

“好。”

阿蛮跑了回来“都跟宋先生说好了,宋先生答应了,叫跟三娘说,是他的疏忽,他已经讲去了。我看,宋先生好像送了封信出去,是叫他带过来的小幺儿送出去的。”

“这得跟宋郎君诉苦了吧嗐,这叫什么事儿”梁玉摇摇头。

回到自己院子里,安儿又领着王管事来了“三娘,好生奇怪,外面有一张帖子送了来。还是上回的袁府。”

梁玉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喝,人跳了起来“人呢帖呢”

袁家还是派了几个妇人来,梁府青石地上的血水还没干,她们已经到了梁玉面前。梁玉是在南氏的正房里,陪在南氏身边的。袁府的妇人端正行礼“老夫人遣妾等来见府上夫人、小娘子。”

递的是刘夫人的帖子,直接给的南氏,上面写的是,袁府里办个小小的宴会,理由里家里之前酿的酒熟了。邀请南氏母女俩去赴宴。南氏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梁玉心道,这八成是上回的谢礼。便低声说“就是上回,圣人问起来老夫人,叫我去袁府谢谢老夫人指点。”

南氏想了一想,道“那你就去。我就不去了吧。”

梁玉笑道“是写咱俩的,咋好不去呢”

“那就去”

“我陪您。”

刘夫人的小小宴会,恐怕不会太大,但是也不会很小,应该还有几个别的客人。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跟梁玉才到吴裁缝那儿当学徒是一样一样的,当时张五娘排挤她,城里出身的一开始就不跟她玩。当然,后来她把张五娘给整了,再新来学徒,就得看她的脸子了。她和气,新人就不会被排挤。

梁玉琢磨了一下,问吕娘子两句,就劝南氏同去。

刘夫人是善意的,肯定会挑选陪客,南氏虽然土气,也不傻不作,凭啥不一起露个脸呢刘夫人肯提两个人,就是说,这是可以的。

看了看日期,是在三日之后,梁玉便说“请上覆夫人,届时必去的。”吕娘子做这些接待也是驾轻就熟,妥帖地处置完,便回来给母女二人挑衣服、首饰,安排跟随的人她这回不打算跟过去,都得安排好了。

梁玉将这些事情交给她,自己开始准备进宫,她得先做个计划。进了宫,多半是还能见到桓琚的,也许桓琚就等着她带梁家的消息进去呢。正好还能告诉皇帝,袁家下了帖子了。

梁玉收拾妥帖,第二天就去宫了。

照例是先见梁婕妤,梁婕妤此时已经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妹妹之后关切地问“吓得怎么样了”

梁玉原想着怎怎么安慰她,听了这一问,松了一口气“抱着个笔在那儿扯呢说是比拿锄头还费劲。”

“该”梁婕妤恨铁不成钢,“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儿了你劝了没”

“也得肯听呀”

梁婕妤回过味儿来“那是,当老子的如今抖了,怎么也不能听闺女的了。他一年能打两千斤粮食的时候,你一年能挣几千个钱,那他能听你多说几句。如今他是做官儿,你又不能给官儿,你当然就劝不动啦。”

梁玉也笑了“不说这个啦,闹心。现在没官儿了,老实了。我看挺好的。”

梁婕妤低声说“圣人来了一回,跟我说,约束家里。就又走了。圣人已是不满啦。”

“那也不是对三郎。”

梁婕妤道“三郎的日子也不是那么痛快的。”说着,往昭庆殿方向指了一指。

梁玉冷笑道“她还没死心呐”

梁婕妤摇摇头,又说“三郎来看我,还劝我来着。我说,我比他在宫里还多住了二年呢,道理我都明白,我并没有很担心。你怕得再求见圣人,好好说话,不敢使性子。唉”

梁婕妤有许多话想跟妹妹讲,想说,家里但凡有个能顶用的男人,都不用妹妹这么辛苦。梁家的男丁如果能做脸,何必要一个女孩子出来闯荡最后说“我原想,我苦了这快二十年,好容易家里也算能过得好些了,我没享过的福好叫你享一享。正是该在家做娇姑娘的年纪呐,最好的年纪。谁知道这些又压在你身上了。”

梁玉拍拍她的手“我都明白的,放心吧。”

梁婕妤握着妹妹的手,憋了半天,憋了一句“也别太装憨。圣人不傻。”

梁玉深吸一口气“我理会的。”圣人当然不傻,不过,他有一个毛病,没咋把女人放眼里。如果他真拿出看萧司空的眼神看女人,御史台嫌犯“自杀”,凌贤妃就得有嫌疑。

所以,还是有机会的。当然,跟桓琚说话也是有技巧的,跟所有人说话都有一个共同的技巧不能只想着自己,得为对方着想。是真为对方着想,而不是“我觉得他得这样想,我这样说就行”。

带着姐姐的忠告,梁玉又去求见桓琚。

桓琚此时正在两仪殿,尚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没有皇帝放下手上的事情赶过去见一个臣女的,顺口便叫她过去。李吉陪梁玉到了两仪殿外,低声道“三姨仔细些,奴婢在外面等着您。要是有会事儿,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子殿下”

梁玉道“一定不要叫他来。”本来是梁家的事情,叫太子来干嘛

拾级而上,梁玉进了两仪殿,桓琚在正中宝座上端坐,下面站着几个人,梁玉边走边用眼睛扫过,心道她怎么也来了。

一面走到桓琚面前,老实舞拜。

梁家总算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了,桓琚心里感叹,三姨固然很好,提她上来却是无奈之举。梁满父子但有一人可用,我何至于此不伦不类呐。按正规套路,是该给太子的外祖父、舅舅之类的正式官做,以显荣耀。如果父兄有面子,再对姑娘另眼相待一点,这才是正常的套路。不理人家父兄,专对一个小姨子青眼有加,桓琚也觉得怪寒碜的。

梁玉今天打扮得也齐整,也不浓妆艳抹,也没插满头首饰,行礼也越发从容柔缓。桓琚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一些“起来吧。”

梁玉站起来,往一旁站了站,与对面的大长公主站了对称大长公主的脸色可不怎么好呀。梁玉对大长公主倾倾身子,又站直了,权作打了招呼。

大长公主也匆匆点头,她是来请罪的。梁家没有被蜂涌而上的弹劾给淹了,一则皇帝没想真办梁家,二则是大家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情吸引过去了。这就是大长公主被弹劾,还是那个冯迁,他弹的是大长公主在京城驾车狂奔、大长公主的卫队纵马驰骋。

大长公主是去抓儿子回家审打的,这件事情没什么不能讲的,亲妈要打儿子,打死都不用抵命。然而萧度的事情有隐情,大长公主得先瞒下来,无论是萧度和凌珍珍看对眼还是萧度轻狂作弄袁樵都不适宜宣扬。所以,她只能认一个“无故”在京城的街头狂奔。

不是什么大罪名,大长公主还是进宫来认个错,她不想让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家身上。

照惯例,公主们干这些事情很容易得到原谅,比起试图造反这都是毛毛雨。只要认错态度良好,都会被皇帝原谅。

这一次却有又有所不同,桓琚非常严肃地告诉大长公主,希望她能带头遵纪守法,所以罚了她的俸,还罚她闭门思过。

大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玉来的时候,正是大长公主被宣判完的时候,所以脸色很难看。想到自家的一地鸡毛,大长公主按下了与侄子争辩的想法,发誓回去再打儿子一顿,然后掐死凌家。一旁站着的是萧司空,参了大长公主,他也跟着过来了。萧司空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先是挑了梁家,接着挑了公主,难道是凌贤妃要做什么了吗

冯迁不至于是凌贤妃的人,这一点萧司空可以肯定,但是皇帝惩罚大长公主,这笔账还是要往凌贤妃头上记一记的。背后撺掇的人,必是凌贤妃了。

夫妇二人又想到一起去了,原本凌家在他们眼里不算个对手,也不是非得死掐不可的,压到凌贤妃的儿子上不了位,这一页算揭过去了。现在不一样了,不掐死不行

再看梁玉来了,得,又是一个请罪的。萧司空还有心再多留一会儿,或许能帮她说句话,他是不大放心梁家的。但是大长公主急着回去把自家麻烦给收拾了,给他使眼色,萧司空想了一下,桓琚总不至于跟个小姑娘怄气,便与大长公主一起叩头谢罪,而后离开。

夫妇二人连袂而去,听到背后桓琚问梁玉“梁满在干什么”

梁玉道“带着哥哥们写悔过书。”

里面再说什么,就听不清了,大长公主夫妇越走越远,大长公主道“你把大郎调回京里来吧身边不能没个帮手,三郎这个小东西现在是不顶用了”二人的长子、次子都在外地做官,长子四十上下,颇有乃父风范,官声也不错,断不至于像萧度一样不可靠

萧司空想了一下,道“好。”又往殿里看了一眼。

大长公主知道丈夫的心思,安慰说“不用担心。梁家本就没什么要紧,是赏是罚,是恩是威,都无关大局。先看凌氏”

萧司空“唔”了一声,送大长公主回家,自去政事堂理事。

他两个走了,梁玉看到他两个谢罪,心道,圣人这是开始朝他们下黑手了吧

桓琚又问“梁满说了什么”

梁玉道“说再也不敢了。”

桓琚嗤笑一声“他还知道怕你也不劝劝他”

梁玉老老实实站着听着,这话就不回答了,怕不怕的,您心里还没数吗

桓琚将梁满仓又骂了一通“他毫无自知之明他忘本了他骨头就这么轻吗”骂了好一阵儿,也不见梁玉说话,低头站在一边,又有点觉得自己对个小姑娘说话是有点重了,“不是说你。你这几天干什么呢”

“去了珍珍家。”

“哦”桓琚的声音明显轻松快意了不少,“都做什么啦”

“跟珍珍打听些京里的去处,她给我写了张单子,都是些地名,”梁玉报了几个地方,“又在她家里玩了几局,赢了点。”

桓琚笑道“不错,多听听经有好处。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拜拜神仙,保佑你常有好运气吧。你的父兄要是有你这么明白事理就好了。”

梁玉道“他们做错了事儿,我不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我是做过学徒的,平日里就是与人打交道,他们一年四季弯着腰,看土的时候比看人的时间多。阿爹看了小六十年的黄土”

桓琚摆摆手“不能再让你说下去啦,你再说下去,我都要觉得是自己错了。”

梁玉轻笑一声,又收住了“您没错呀,恨铁不成钢罢了。又不是没给先生教,自己学走了褶子,怪谁只能怪自己。”

桓琚听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用这么老成的口气说话,也是新鲜,又觉得她说得确实在理,也确是自己的心情。不由与她多说两句“哦先生很好”

“嗐,咱家遇到的几个先生学问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可惜啦。这么有本事的人,家里把人气得够呛。”

“是吗都是什么人”

“宋郎君走的时候,我就说,您有本事,再给两个有本事的人接着教呗。宋郎君央不过,就荐了两个先生来。”

“哦他都不曾给我荐人,倒给你荐了人了我看也没什么本事,宋奇在的时候,你家里倒好,他们,不行。”

梁玉道“那不一样,宋郎君是您派的人,一样的道理,您派人讲,家里就听,别人哪怕说一样的话,也不大听得进去。真不是人家没本事。”

“这话通透呀。他们比宋奇如何”桓琚忽然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小姑娘说过“用功不如用过”,她看人也是有一套的。再想起来,她说那个女先生“没听她说过别人不好,可见她为人也坏不到哪里去”,想想梁玉也没说过别人不好,可见为人也是不错的。

“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要是家里肯听他们的,那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丢人。”

桓琚就说“那就召来见一见吧。”

宋义、宋果便得了平生第一次面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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