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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女 第66章 贤人小人

作者:我想吃肉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7:16:54 来源:就爱谈小说

史志远失踪了。

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 讨厌他的吕娘子也心慌了起来。背抵在老君殿的后门上, 她低声问前来汇报的老徐“确定昨天还见着他了”

老徐道“是。”他素来厌恶这个老鼠精,老鼠精蹿上蹿下也干了不少事, 总脱不了小人得志的模子, 又在为观里做事, 老徐心细, 一直为主人家盯着这个妖精。

吕娘子道“观里没有, 宅子里呢”

“也没有。”

史志远的宅子还是梁玉给的那座, 吕娘子道“你等我一下。”她急匆匆地跑去找梁玉, 将史志远失踪的事情告诉梁玉。

梁玉正在翻史书, 想找找书里有没有类似的办法,来不及放回书架上的书散落在地上,她流了两鬓的汗翻来翻去, 外戚骄横的时候是真横, 死的时候也是真惨。

吕娘子走近了梁玉才发觉, 茫然地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吕娘子俯下身来“老鼠精, 不见了。”

“什么”梁玉合上了书, 她觉得有些奇怪, 史志远再心急,断不至于不再试探一次就走的。说句难听的, 眼前的情势谁会马上收留他

吕娘子道“当今之计, 还是悄悄去宅子那里搜一搜, 别留下什么把柄。”

梁玉道“先别动万一他再回来了呢”

“一声不吭的走了, 还怪别人着急吗”

“好,要仔细,搜完了原样放回去,”梁玉摸了摸鬓角,自嘲地笑笑,“那里交给你,吕师,咱们的文书也要做最坏的打算,你的笔迹”

“放心,我已经销毁了。”

两人都很沮丧,相遇以来都还算顺风顺水,骤然之间遇到这样大的难题,无论是梁玉的应变还是吕娘子的筹划,都毫无用武之地,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还是梁玉先振作了起来“别发呆,即使做最坏的打算,临死前也要蹬蹬腿儿我才甘心好好收拾了,一旦过了这一关,咱们重新开始。先清理所有的痕迹。”

吕娘子道“好”

“传话下去,书场照旧,该说的说、该笑的笑,有访客也照旧。书生们照着梗概给我接着写书,说书人的工钱也照旧发放。”

“我出去顺便就吩咐了。”

吕娘子匆匆出门,梁玉则检查了一回自己的物品有无会被牵连的,又往老君殿及史志远参与编书时常呆的地方搜检了一回,都没有发现,心下稍安。吕娘子也赶回来了,两人一打照面,都彼此摇了摇头。吕娘子道“问了跟着他的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梁玉道“走咱们报案去”

吕娘子道“这岂非弄险哦,也好。不过还是先派人再找一圈,让人知道了咱们在找这个人,找不到了,再报案。明天,还是明天吧。”

一旦报案,至少表面上看来是清清白白,己方有一步退路。史志远是揭了招帖来应聘编书的,不是么吕娘子在寻找史志远的过程中,也想好了怎么帮梁玉脱罪的说辞,尽量往“失察”上引。“妇道人家”啥事也不知道,好心收留了个小人呗。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梁玉又坐回了蒲团上,身上的道袍都被冷汗湿透了,如果出事,一定要尽量脱离干系,姐姐、三郎不能受到连累,家里也啊还有小先生

梁玉又爬了起来,她跟小先生还有约定我不能出事不不不,要做最坏的打算,要不,索性就与他解了三年之约吧要将事情都在我这里斩断,是我犯的蠢,顶好不连累到其他人。

她越想越不安心,对吕娘子道“我要见一见小先生。”

“见一见、安一安心,也好。”

吕娘子心里也不大安宁,反而乐意有事可做,她守在路上截住了袁樵。袁樵接到消息,心跳骤然变快了,用力呼吸了几下,拍拍胸口,才平复了下来“我一定会去的。”

“找得到机会吗”吕娘子问。如果找不到,她帮忙啊。

袁樵笑笑,唇上的短须跟着动了动“我有办法的,阿姐放心。”

十日一休沐,这两天都不是休沐日,袁樵却有一桩“公差”抓逃学的严中和。无尘观的新书怪有意思的,严中和等不及从刘湘湘那里听二手的,时常自己溜出去听书。学生逃课去玩儿,监工逃课去见心上人。

前几天,袁樵都是悄悄地隐了,放任严中和听书,他只要悄悄地在一边看着,看到梁玉偶尔从门里出来,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了。等严中和听完了书,他再出现把严中和“抓回去”。他想,这可也不算私下见面的,不违约。

这一次,他违约了。

吕娘子暧昧地隐了,留下梁玉跟袁樵隔着三步沉默地对峙。袁樵住前跨了一步,梁玉退了一步,袁樵再跨一步,梁玉又退。袁樵站住了,轻声道“好罢,我不动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小先生,你别等三年了,想娶谁就去娶了吧。”

袁樵跩开步子站到她跟前“你再说一遍”

梁玉抬起头,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要哭“小先生,我说过,我要活出个人样子来。可要是连人都不做了还谈什么人样子我得先做个人。人呢,又有好人,还有坏人,我怕是做不了好人了。”

“我教你,”袁樵平静地说,“我教你怎么做好人,我是你先生。”

梁玉摇摇头“来不及了,我就要没有好下场了。”

袁樵双手轻轻一抖,扣住了梁玉的肩膀“叔玉。”

梁玉心头一颤,想挣扎,没挣开“你松开。”

“要去做,就是还没做,能把事情告诉我吗”

“不能。”

“你要做的事,现在不告诉我,我总是会知道的,到时候你要我情何以堪呢”

梁玉就禁不住他这样,哪怕他生气失望走了呢也比现在这样能让梁玉接受一点。她说“我、我做错了事,我起了贪心,快要把自己也给坑沟里去了。”

“说事。”

梁玉将心一横,简要地将事情给说了,包括史志远已经不见了。

漏子捅得有点大,说起来已经是做了坏人了。说了要教她做好人的小先生“”

让他说什么好呢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袁樵摸了摸心口,他不想不相干。该怨谁算了吧,埋怨又不能解决问题。

他不想去批判梁玉,批她什么她要活出个人样儿来就得去争,可谁认得她呢指责她不该出头、就该老老实实趴着吗梁家老实又怎么样梁六郎分明是被算计了,御史台都血洗了一遍。

袁樵努力平复着心情,分析着利害。这事要是揭出来,可比穆士熙的案子还要大了袁樵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

“叔玉,我不是无知孩童啊,”袁樵轻叹一声,“世上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的,我也不是天真烂漫呐。你有事可以对我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唉,世间除了阴谋,还有阳谋,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呢罢了,我教你读书吧。”

怎么就拐到读书上头去了呢梁玉重复了一句“教我读书”

袁樵道“你会留下史志远,并非全是为了不肯得罪小人,你是觉得他有才华,甚至有些看重他,因为他聪明。你要知道,世上有许多聪明人用他们的聪明去曲解经典,以为自己解得通透,合人本性,芸芸众生就是如此,圣贤说得太虚伪,我做不到的圣贤也不可能做到。多假呀,我身边就没有。

叔玉,圣贤之所以是圣贤正为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你读的是圣贤的心声,圣贤与众人就是不同的,为什么众人可以自私,圣贤就不能无私为什么我们不能见贤思齐不要曲解经典。不要以为合了性子就是好的,不要再迷恋不知所谓的聪明人,不要把自己泯灭在众人之中,好吗世上不只有利益,还有大义,先前没有认真教你,是我的错。自今而后,我好好讲,你要好好记。”

“好。”

袁樵道“这件事,你交给我。”

“我”

“以后,绝对、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情。”袁樵难得认真。

梁玉下了个狠心“好。可是你要怎么办呢”

“我先打探消息。”袁樵一枝算是衰落的,然而袁氏的关系网还是在的。无论有什么应对,第一是要把事情给弄清楚。

“那报案呢”

“也去吧。”

梁玉心中大定“好。”

梁玉辗转反侧了一夜,将袁樵说的话背了一遍又一遍,心道我这是真的配不上他了,只要过了一关,我一定要好好做人,一定要配得上他。

到第二天一早,史志远还是没有回来,梁玉与吕娘子便以“要接着编书,等不得”为由,前往京兆报了个案。

京兆尹纪申,官声一向不错,既不畏权贵,又不酷烈,京城人都说他不错。此时纪申还在朝上,京兆府接了这位“外戚”的帖子也没有很奉承,记下来之后就客客气气地请回了。“保不齐您一回去,人已经坐书案后头了。文人书生,好个酒,喝多了也是常有的。”

梁玉与吕娘子也就是要京兆的一个记录而已,也没有很催促,客客气气地告辞了。京兆府上下对她们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评价虽然传闻里颇为凶悍,见着面还挺讲道理的。能得圣人青眼,果然是有缘故的。

回到无尘观之后依旧没有发现史志远,梁玉的心跳得更快了,这回额上都上汗了,对阿蛮道“再叫老徐去宅子那里看看。要是不行,往酒肆里找一找。”

阿蛮道“三娘,您为个那样的人着什么急呢衣衫都汗湿了,快去换一件吧。虽说是夏天,风一吹也怕着凉的。”

阿蛮说得也对,梁玉叫桃枝打了水来,重新换了身清爽的道袍,坐在蒲团上发呆。

她这才知道自己先前遇到事情的镇定,都是因为那些事是真的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危险,史志远不一样。而她鬼迷心窍没有跟袁樵断了关系断,一定要断,如果真熬过了这一关,再去求复合

正在胡思乱想,安儿进来了,脸上有点奇怪地道“三娘,有帖子。”

梁玉接过了帖子一看,却是萧礼的帖子。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她跟这位萧大官人是半文钱关系也扯不上的,连萧礼的夫人陆氏,都是因为最近在娱乐活动的清单里加了一项听书,才往还尘观来得次数多了一些的。

萧礼的帖子也很奇怪,是邀梁玉见面的,还说越早越好今天最好。这个就更奇怪了他们两个,一男一女,有什么好聊的萧礼的年纪够当她爹了话虽如此,梁玉还是决定见一见萧礼。

地方是萧礼定的,大概是顾及到了双方的性别、年龄等等的原因,萧礼表示他随后会与夫人一同拜访,但是请梁玉安排一下,希望可以单独见一面。

安儿道“来人还在外面等回信呢。”

梁玉便回了一帖,写的是,既您想给夫人惊喜,我一定招待她听书看戏吃烧鹅。

晚场的时候,萧礼显然是早退了一点,携夫人过来听书。梁玉对陆氏道“傍晚最热,别与他们挤了,不如就在我这里,后面临水的地方叫他们再加演一场,如何”

陆氏笑道“当然是好。”

梁玉往陆氏脸上看了一看,凑上前低声说“我妆台在那儿,您去补补妆”陆氏双掌在颊上一按“哎呀,我这就去。”带着侍女去了梁玉房里,梁玉对阿蛮使个眼色,让她跟着去,自己却说“我再去安排一下,您不必着急。”

出了后宅,萧礼正等在老君殿里,跟老君像对着发呆。梁玉轻轻移步,未及行礼,萧礼已转过身来,指着蒲团“坐吧。”

反客为主

梁玉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了,说道“不知道您有什么指教呢”

萧礼无暇维持他良好的风度,他太累了。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纸来递给梁玉“炼师看看吧。”

梁玉就着夕阳的光,打开了这一叠字纸,看不几行脸色微变。这是穆士熙管家的供词,他承认自己根本不是去追查穆士熙被便的文书的,因为穆士熙根本没有文书失窃越看下去越心惊,这都是史志远干的萧礼来找我干什么史志远在他手里了

史志远何止是在萧礼的手上呢下面是史志远的供词,那一笔字,梁玉看着十分的眼熟,只是这供状写得很有些春秋笔法,是他失言说了一个投书的办法,根本没有提到穆士熙。然后吕娘子找他干一件大事,以便邀功。梁玉将纸边都捏皱了,脸上却是苦笑,史志远还真是没有坑她。

史志远为了将自己摘干净了,当然不敢说是自己起的稿子,他又不知道抄写的人是谁。“我就这么一说”,他当时这样讲,“旁的就不知道了。”他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没有直接供出梁玉,以后有一个万一,还能再改投回来。

萧礼缓声道“炼师这里有一个史志远,是么”

“是,”梁玉将供词放下,“您来找我,不是崔颖找我,想必是有打算的。”

“我较炼师年长,便说几句无礼的话。我掌大理,审讯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也曾外放,见过的世情也不算少。什么样的贼人没有遇到过呢史志远自敝府被逐,幸赖炼师施以援手才免于倒毙街头,我代家父谢过炼师。其后炼师又救过他一次,都没有挽留。这些我都清楚,只想劝炼师一句,好心不要滥施,该拒绝的时候还是要拒绝的。炼师身边的人有罪,难道炼师就可以幸免了吗”

萧礼语气变重了些“炼师,如今酷吏当道,还请慎重请不要给小人攻击东宫的理由。有些事,不是你想扛就能扛得下来的。即使是死党,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萧礼先入为主,认为梁玉是策划不出整件事情的。无论是出身、年龄、经历,件件都不可能。梁玉今天表现得十分镇定,是有兴风作浪的潜力的,萧礼不会过份小瞧妇人,妇人里心狠手辣的他见过的也不少。但是这件事,萧礼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是她。倒是这个吕娘子,是需要注意的。他认为不是吕娘子主动找史志远,而是相反但吕娘子也是个不安份的人。

吕娘子天降一口大锅犹不自知,梁玉知道这个时候越帮吕娘子说话,就越会让萧礼怀疑吕娘子,忙说“她生来坎坷,我会让她舍不得宁静的生活的。”

无尘观短期连死两个人也有点招眼,萧礼不好再逼迫,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好吕娘子“炼师,有的时候,你下不去手会有人代你下手的。小人用起来都很顺手,小人从来不可靠。”

此时此刻,梁玉再没有不答应的。萧礼道“时候不早啦,还等着烧鹅呢。”他什么珍馐没吃过呢说烧鹅的时候都有点寒碜。

梁玉低声问道“那史先生呢”

“明天就知道了,”萧礼淡淡的说,这一刻,他不是被叫个小名就脸红的阿姣,抽回了供状,一张一张亲自在供桌上的红烛上引燃烧掉。

纸灰如黑色的蝴蝶飞舞飘落,萧礼缓缓地说“炼师,这里是京师,无边富贵,无限杀机。”

梁玉倒抽了一口凉气,郑重一拜“是。”

萧礼与陆氏听完书、吃完饭,天也黑了,两人赶在宵禁前回去,梁玉已没了机会去找袁樵,她很担心这一晚上的消息不通,会让袁樵再多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代不必要的代价。观门关上之前,袁樵出现了。

梁玉看到他就笑了出来“小先生。”

袁樵从马上跳下来“叔玉。”

“在萧礼手上。”“尸身在京兆”

两人相视一笑,袁樵又跳上马“我得走了,坊门要关了。”

这一天夜里,梁玉将萧礼的话翻过来覆过去的仔细回忆。萧司空她也见过,也许是萧司空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给她的印象既不深也不算顶好,但是萧礼不同。

萧家有这样一个人,大概是不会被一锅端了。呿,我这会儿还想这个干什么呢我根本不是滥好心,其实是坏心。梁玉忧郁地想,结果差点坑了所有人,真要谢谢萧礼。

次日,书场才布置好,就有京兆府的人登门,客客气气地请无尘观去认领尸体史志远死了。

即使已有了心理准备,梁玉心里还是咯噔一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史志远死得这么突然,就像他坑死了穆家车夫一样。然而梁玉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滋味难言。

京兆府的人这么快找过来乃是因为史志远长得太有特色了,吕娘子跟他们去认尸,衙役边走边小声说“我们还以为当时娘子说得简单会认不出来,没想到”吕娘子就说了一个“肖鼠。”

今天,在一处略偏僻的排污渠里掏出一具尸体来,一桶水浇脸上,对比衙门里报过走失人口的案子,没人想起来在外面写个揭帖让人领尸,就直接通知了无尘观。

史志远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老鼠一样的长相,原本干瘦的身躯近来吃得略有了些油水,以一种生前绝不曾有过的安静姿态静静躺在那里。停尸间里很干净,看尸体的老者拿了张填好的尸格来交给吕娘子“娘子看看,这位”

“这人与我没什么干系,是聘的一个书记。”吕娘子果断撇清了老者可能说的安慰的话。

老者也松了一口气“哦,应该是酒醉失足,跌到渠里折断了脖子。昨天就捞上来啦,收拾了一下,您看这尸首您要不敛走呢,我们就给收敛了。”

吕娘子很想扭头就走的,想了一想,还是说“过一时,我叫人送些钱来,您给他买身衣裳敛了吧。”

“哦,有,有,这些都有准备的。纪公一向仁慈,凡这样的,即便没人认领,我们也要好好葬下去的。”

吕娘子对老者微微一福“您辛苦了。”

回到无尘观,梁玉正在老君殿前转着数珠,吕娘子一进来,梁玉按着数珠问“怎么样”

“死了。喝死的。”

梁玉低声道“取些钱,将他收敛了吧。他还有亲人吗”

吕娘子道“没听说过。那宅子怎么办怪晦气的。”

梁玉道“都给了他了,他要是没有亲人,京兆会收回去了吧。咱们去京兆府一趟吧,也算相识一场,送一送他。也提醒提醒自己,不谨慎,这就是下场。”

吕娘子低低地应了。

梁玉再来京兆府,心情就不一样了,上一回是强压着焦虑,这一次是有闲心观察。她没有进停尸房,按照“不算亲近的宾主关系”,她可以因为史志远做事做得不错给他巨赏,却没有这种依依惜别的情份。取了钱交给京兆府,经手的衙役与老者都说“太多了。”

梁玉道“有多的就留着发送无名尸。对了,他还有座宅子,是先前赠给他的,他没有亲人,这宅子”

这种事情么,衙门里见得多了,不过亲口将送给死人的再要回来的“贵人”还是挺少见的。衙役还是说“您倒不是不可以收回”

梁玉摆摆手“留给京兆府吧。史先生的后事,还请你们多费心,我人手不够不大好办这个。”

衙役暗自惭愧我真是小人之心了。

梁玉见无事,便与吕娘子转回。在外面,她得端着架子,走得不快,才过了两道门,纪申亲自过来见她了。纪申上完朝就回来了,听说梁玉又过来看一眼尸首,也打算见她一见。衙役又抄近路禀告了刚才的事情,纪申更要见她了。

梁玉也很诧异,她跟纪申是没有什么交情的,是什么让这位大人要见自己呢纪申是一个白发多、黑发少的中年男子,因为头发的关系,更近老年的样子,但是腰很直,肩也挺着,身材略有点发福,一双眼睛深沉而慈祥。确乎是一个连无名尸都要好好照顾的人。

梁玉猜不透他,先施一礼。纪申道“炼师不必多礼,炼师有慈悲心肠。老朽也就不说客套话啦,还请炼师一直保有这份慈悲。如今酷吏横行,炼师见到无辜者时还请施以援手。”

想到他治下干干净净的停尸间,梁玉不假思索地说“好。”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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