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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 第145章 第 145 章

作者:袖侧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5 00:24:42 来源:就爱谈小说

第145章

啪的一声,泥娃娃掉在地上,摔坏了。

璠璠发出“啊”的惊呼声。

温蕙站在阶上正把手挡在额头抬头看蓝天,听见璠璠的惊呼,忙过去。

“砸到脚了吗扎到手了吗”她蹲下,“给娘看看。”

“没有。”璠璠摇头,又蹲下看了看,抬头说,“泥娃娃碎了,会疼吗”

温蕙笑了,道“不会呀。那是泥做的,又不是真的人。只有真的人,才晓得痛。”

璠璠松了口气。

“这里乱,你跟妈妈去祖母那里玩去。”温蕙把她教给她的教养妈妈。

璠璠道“我先去给爹请安,再去找祖母玩。”

璠璠和自己的父亲很亲密。

因为她是陆睿目前唯一的孩子,得了陆睿初为人父全部的爱。

也因为陆睿是个腹有诗书的人,他总能给璠璠讲许多有趣的故事,璠璠喜欢听,总缠着父亲要听故事。

温蕙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

璠璠牵着妈妈的手去了。

院子里有些乱,丫鬟们来来去去。

因余杭常有雨水,偶晴天,大家便趁着阳光好晒东西。

尤其是,陆家马上就要动身往开封府去了,温蕙还得整理整理,哪些带去,哪些封存留下。

她低头看了看摔裂的泥娃娃。

捡起来,颜色都几乎褪尽了,得仔细看才看得出来是个男崽崽。

温蕙问“这哪来的”

丫鬟指着箱子“这箱子里的,我正收拾呢,大姑娘拿起来一个。”

温蕙走到箱子旁弯腰去看“这都是什么”

掏出来一个九连环,都锈了。还有一个也是颜色褪尽的泥娃娃,应该和刚才那个是一对儿。

丫鬟看了看箱子编号“是您嫁妆里的东西。”

温蕙诧异,再扒拉扒拉,都是些根本无用的杂物。但有一两样眼熟,终于想起来了“都是我小时候的东西呀。”

掏出那个褪色的泥娃娃,仔细看,是个小囡囡。

温蕙想起来,这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的玩具。

青州的童年是多么快乐啊。

只是时光飞逝,那些快乐就像泥娃娃身上褪尽了的颜料,不使劲去看,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我都不知道,竟还带着这些东西过门了。”她失笑,“都扔了吧,没用了。把箱子好好擦擦晒晒,别生霉。”

丫头应了,抱着箱子去扔东西。

温蕙站起来,看看天。

难得的晴天,碧空如洗,看着让人心胸畅快。

她很期待前往开封府。

她其实一直都向往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只是做不到像男人那样,一走便是一年。

缠身的事太多了,哪里走得了。被独自留在家中,又忍不住生出怨恨。

真难。

女子也不可能随便出行。有些人家,便是丈夫在外为官,婆婆不许的话,妻子也不能跟去。

只能含着恨,替丈夫在婆母膝下尽孝。

过几年丈夫回家乡探亲,带着三两妾室,四五孩儿。

夫妻再见,至亲至疏,相敬如宾。

真难。

温蕙若想去别的地方,现在是跟着公公,以后等陆嘉言取了功名,做了官,便可以跟着他。

作陆嘉言的妻子自然要受许多约束,但同样也享着许多好处。温蕙还是挺期待的。

其实只要把目光放到远处,不是在鞋尖一寸之地打转,便能看到很多风景,便能把日子过好。

只到底什么是“好”,此时却已不同于彼时。

曾以为是鸳鸯锦被,紧紧抓住不想放的手。

现在更喜欢晴朗碧空,胸臆通透。

哪个是真的好

自己觉得好,便是了。

璠璠去了双花水榭,落落殷勤地迎了出来“大姑娘来了。公子在里面呢。”

落落曾是温蕙跟前近身的人,璠璠自小与她熟悉,便向她走去。

教养妈妈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含笑道“我带大姑娘过去就是。落落姑娘忙你的吧。”

落落看着二人往水榭里去,微微垂下头。

她哪有什么事情可忙呢。双花水榭自有双花水榭的丫头。每个岗位都有人。

她是一个编外的人员。

温蕙把她的身契给了陆睿,也言明落落怎么安排随陆睿,她没有异议。

但陆睿再没提过这件事。

落落虽然在双花水榭住下,份例上却依然是一个等丫头的例。

她没有名分的。

夜里偷偷哭过很多次。

总觉得双花水榭的丫头都在暗暗嘲笑她。

只是自己选的路咬牙也要走下去。

这是唯一正确的路。只有陆睿才是她的归宿。只有给陆睿生孩子,孩子才能做个人。

而不是代代奴仆。

奴仆,怎算得上是人呢。

书房里,陆睿正在和丫头们交待事情。

因他们即将阖家前往开封府了,他临行前要宴请一些朋友,算作饯别。

丫头回到“是,少夫人那边,都已与我们交待好了。”

虽夫妻分作两处,这个家的中馈依然是温蕙掌着。陆睿要宴请朋友,自然有温蕙打理。

不同于从前的只是中间需要丫头传话,不像以前床头床尾,抱在怀里揽着腰便把事情沟通好了。

温蕙主持中馈的能力早就得到了时间的验证,陆睿点点头“去吧。”

丫鬟们才出去,璠璠来了。

“爹”她娇声娇气地喊了声,还张开手扑过去。

璠璠出生的时候,陆睿还跟陆夫人说抱孙不抱子,后来自己说的话全咽回去了。

璠璠是陆夫人的心肝宝贝,也是陆睿的心肝宝贝。

陆睿看到她便露出笑容,伸手将她抱在怀中膝头。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儿再大些,父亲便不能抱了,趁现在要多抱抱。

“怎地现在过来了你娘亲呢”

“在收拾院子,晒东西。”

“哦,她很忙吗”

“很忙,叫璠璠去找阿婆玩。”

“她心情好吗”

“好呀。娘说今天天气好,天气好就心情好。”

“是,天气好,心情的确好。”

父女俩日常对话,平淡而温馨。

教养妈妈提醒“还要去祖母那里。”

祖母那里可好玩了。璠璠从父亲膝头滑下来“我给爹爹请过安啦,那我去啦。”

陆睿莞尔“去吧。”

待璠璠走了,他凝望着窗外。

这间水榭建在水边,书房是主体,北面朝岸,三面朝水。

其他的建筑都在岸上,书房架在水上,三面都开窗,凉风习习,景色秀丽。

向南,有一片架在水面上的大露台,远处遥遥相对的是湖心亭。陆夫人常在那里作画,有时候婆媳两个对弈。陆睿在书房里,抬头南望便能看到。

向西,窗外能看到山。祖孙三代人用过的书斋便在山上,以前他和温蕙住在那山上。

向东,窗外是九曲桥,弯弯折折,可以不经庭院,从岸上直通书房。

陆睿向南眺望湖心亭,许久,又转头望了一眼九曲桥。

都空空。

他回到桌案前坐下,却并不想打开书。静坐了片刻,拉开抽屉,取出一册手札。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手札越来越厚。

翻开第一页,便是“待日后,此些话,枕边教”。

翻到最后面的空白页,陆睿提笔蘸墨,落下了今日的心情。

天气晴朗,碧波潋滟。举家将迁,中馈忙乱。

幼女往来奔走,夫妻不得碰面。

独坐水榭,我念她。

她念我否

念我否

从前,是肯定的。

因为她爱着他。他一直都知道的。

从当年那个穿着团锦琢花的桃花色袄裙,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少女有了第一瞬的慌乱羞涩,移开了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但现在,他不能肯定了。

念他否

爱他否

还爱他否

陆睿放下笔,等墨阴干。

眸光静静,投落在纸上。

夏日里自然是开夜宴。

水榭南面的平台上从下午便熏上了驱除蚊虫的香,凉榻几案摆上去三面合围,朝着湖心亭的一面敞开。

夜色里,灯火升起,家中的伎子们便抱着琵琶笙箫在亭中坐下,隔着水,为水榭露台上夜宴的客人们奏乐助兴。

来宾都年纪相仿,年长的也不过才过而立。有陆氏同族的年轻人,有虞家表兄弟,有昔日梧桐书院的同窗,有同跟许大家学画的师兄弟,有知交密友,亦有玩乐伙伴。

都是儒雅风流的读书人。

菜肴精美,婢子周到,酒水瓜果点心,无一不充足精致。看得出来主持中馈的女子的用心。

书生们高谈阔论,有说笑有争辩,夜渐渐深沉,人渐渐醉了。

兴致却仍高着。

“今日与陆嘉言一别,下次再见便是明年京师了。”

“来来来,酒再满上。”

“我等明年,定要金榜题名。”

“陆嘉言肯定能题,你题不题不一定。”

大笑声起,笑中有骂。

这样的酒宴,让客人尽兴,便是成功的酒宴。

陆睿满意微笑。

他也有了酒意,斜斜倚在榻上。

书生们喝了酒颇放浪,鞋子袜子都脱了,一个个赤着足。

亦有高举酒壶,酒水倾倒而下的,淋湿了衣襟,只哈哈大笑。

陆睿的一个族兄与旁人说笑,转过头来,却听陆睿正和人谈起了女子。

他道“世间女子来来去去,一开始都如珍珠,有莹莹光芒,十分吸引人。只时间一长,那莹光便自散了。剩下一个空壳子,尽是烟火浊气,令人厌恶。”

旁人啧道“嘉言兄对女子竟这般苛刻,照你这般说,那尊夫人又如何可曾有莹莹光芒可又曾变得尽是烟火浊气”

这话问得孟浪了。

陆睿怫然不悦“在这里说些女子,怎说到旁人妻子身上了。妻子可是能拿来随便说的”

那人也是一时酒意上涌,才失言,忙致歉“小弟孟浪了,陆兄勿怪。”

男子酒后,最易狂言。陆睿倒也不见怪,与他又喝了两盅,渐渐涌上了酒意。撑着头靠在一边小憩,待闭上眼,却看见了温蕙。

他的妻子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他们是少年夫妻,当年初见时的美好、甜蜜,其实都还能回想起来。只这两年不知怎地,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总觉得她和从前不同了。

可她又决不是鱼目。

她身上一直有光的。尤其她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女子都莹莹有光,幽然静美。

只对着他的时候,那莹光便收敛起来了。

陆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觉得胸口很闷。呼吸起来,不畅快。

他把手轻轻地按在最闷最难受的地方。

是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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