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间,夏雨心和张君生也长大了,进了中学读书。两个人经常和同学们一道走上街头,高唱松花江上义勇军进行曲宣传抗日,为前线抗日将士募捐。
今天他们又募捐了一笔钱,跑回家正要跟夏先生汇报,猛地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位魁梧挺拔锐气的年轻军官,一时间愣住了,不敢上前相认。
夏先生笑道“君生、雨心,认不出来了吧他是你们的振武哥哥。”
张君生夏雨心这才一左一右地抱住那振武的胳膊,跳着脚高兴地喊“真的是振武哥哥,好帅气好英俊呀”
那振武左右端量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两个少年。张君生身材细长面庞清瘦,一身得体的学生装,更显得书生气十足;夏雨心几乎是夏夫人的翻版,身材娇小,文静秀气而不乏热情。
他仿佛看到六年前的自己,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自己已经在刀光血影中浸泡了六年。他心里泛着苦涩,笑道“君生、小姐,走在大街上,我也不敢跟你们相认。”
夏雨心仰着脸抗议道“振武哥,我是中学生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
那振武坚持着“嘴上不叫,你也永远是我的小姐。”
夏雨心接着抗议“振武哥,你是名军人,更是个男人,必须尊重我的独立人格。”
那振武含笑不语,张君生扭头就跑“振武哥,我姐姐在家,我回去喊她。”
夏先生把那振武让到书房里坐下,夏雨心端来两杯茶,立在一旁说“振武哥,当年你跳上船跟着部队走了,君梅姐姐不知有多伤心。这次回来,你可要多陪陪君梅姐。”
那振武说“恐怕难以分身,军务繁忙,吃过晚饭,我就得马上返回军营。”
夏雨心一听此话,便告辞退出书房,不再打扰父亲和那振武的单独谈话。
夏先生请那振武喝茶,问道“如此说来,这次你是真的要走上抗日的战场”
那振武放下茶杯说“不瞒先生,前线战事吃紧、伤亡惨重,难以抵挡日军猛烈的攻势,日军距离宜昌已经不远了。这次部队回防休整补充,随时待命,我想很快就会投入到抗日战场上去。”
夏先生面色凝重“振武,生逢乱世,不是我们自己所能决定的。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军人,如今山河破碎,正是你横刀立马之时。”
那振武说“振武定不辜负先生的嘱托,宁可血染沙场,也绝不会辱我中华军人之威名。”
夏先生点点头说“无需挂念你娘,轻装上阵。荡平日寇之日,你我师生再把酒畅饮。”
那振武期待着“到那时,还请先生亲自主持我和君梅的婚礼。”
夏先生微笑道“那是一定的。”
夏雨心敲门探进头来,神神秘秘地说“振武哥,君梅姐来了。”
那振武站起身,正要出门迎接,夏先生拦住他“你和君梅姑娘在书房里谈。”
夏先生和夏雨心走出书房,把张君梅让进来。张君梅也是一身戎装,更显得英姿飒爽,只是学医以后因为职业的因素,神态沉静了许多。四目相对时,恨不得都把对方装进眼睛里。
那振武突然敬了一个军礼,张君梅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还礼,谁让人家是个上尉。
那振武的手刚放下来,张君梅的手便马上打过去,一下比一下狠“跑了六年,当上了上尉了不起呀你”
那振武默默地承受着张君梅的施暴和哭诉。
窗外偷看的夏雨心,捂着嘴小声对张君生说“振武哥傻不傻呀这个时候敬什么礼呀”
张君生说“他俩都是军人,不敬礼还能干什么”
“懒得理你。”夏雨心转身跑开了。
家宴热热闹闹,气氛融洽温馨。那振武陪着夏先生喝酒,张君梅陪着夏夫人和那赫氏唠家常,张君生和夏雨心崇拜的目光,集中在那振武的身上。
吃过晚饭,那振武回到他和娘的住处,在那五爷的灵位前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响头。
那赫氏亲自把那把祖传的弯刀背在儿子的后背上,嘱咐道“振武,这把刀是咱们祖上的荣耀,决不能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人在刀在,人亡刀断。”
那振武答应着“娘,您放心,振武绝不会辱没祖先的荣光。”
母子俩走出家门,夏先生夏夫人一行人送到院门口。
那振武再次回身敬礼,夏先生拍着那振武后背上的弯刀说“振武,幸好这把刀没有参与内战打自己人。日寇欲斩我中华民族之头颅,你要用这把刀斩日寇之头颅。”
那振武说“先生放心,我会在刀把上刻下斩获日寇头颅的数目,凯旋之日请先生检验。”
夏夫人伤感地说“振武,打仗的时候,你要时刻想着,宜昌城里还有你的家和你的家人。”
那振武动容地回答道“谢师母,振武记住了。振武和弟兄们,必将浴血奋战,保卫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家和家人。”
张君生有些恋恋不舍“振武哥,我还想让你传授我刀法,等我中学毕业了,跟你一道上战场打鬼子。”
那振武拍着张君生的肩头“好好读书,等你中学毕业了,振武哥早已把日本鬼子打跑了。”
夏雨心从家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红丝带,翘着脚想把红丝带系在那振武背上弯刀的刀把上。那振武只好矮了矮身子,让夏雨心能够得着。
夏雨心系好了红丝带,又在那振武的右手腕上系上一根红丝绦,这才抬起头来,期盼着说“振武哥,这样就更加威武了,多多保重我还要等着你凯旋归来,给我讲讲你经历的那些战斗故事。”
那振武轻松地笑道“小姐的愿望一定会得到满足。”
夏雨心跺着脚反驳“振武哥你不守信用,说好了不要再叫我小姐,你还叫。”
那振武爽快地大笑“好吧,以后我叫你雨心小师妹。”
夏雨心这才高兴起来。
一行人停住脚步,挥手告别,张君梅独自送那振武出巷子口。清淡的月光倾洒在巷子里的石板路上,把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张君梅挽着那振武的手臂,脚步有些沉重,语气却很轻松“振武,或许我会跟你一道上战场。我们医院进行了战前动员,要成立前线野战医院,跟随部队出发,我和石林医生都报了名。”
“这样很好啊”那振武说“如果我负了伤,会得到你和石林大哥更好的救治。”
张君梅说“振武,夏先生和你娘他们也许不清楚,我却很清楚。我们即将面临的,将是一场持久的残酷的恶战,绝不同于以前的任何一场国内战争,会有很多很多人死亡。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好好活下来,就算是为你娘、为我,为我们的将来。”
那振武拥抱着张君梅“君梅,不管面临着怎样的残酷搏杀,我都会把你牢牢地记在心里。”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