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振武并非盲目地组织反冲锋。亲自指挥打响对日作战的第一枪,必须打出中**人的军威提振士气,挫败日军的锐气。不能总是缩在战壕里被动挨打,勇于主动出击才能展现军人的魂魄。
也不是一味地蛮干毫无把握的,他还暗藏着一把尖刀。趁着日军的主力部队还没有赶到,日军的先头部队立足未稳,山顶上一冲,横向里一刀,上下夹击,能把日军彻底赶下山去。让日军也尝尝被追击被斩杀的滋味,打垮他们的进攻意志。
那振武趴在侯二柱的身边,他看到侯二柱的左臂上缠着绷带,渗透出丝丝血迹,问道“受伤了”
侯二柱轻描淡写地说“被咬了一口,没伤到骨头,不碍事。”换上一个新弹夹,边射击便说“小鬼子快撑不住了。”
那振武拔出腰间的毛瑟二十响,掰开机头,对侯二柱说“你留下来,指挥轻重机枪和老班长的那个班做接应,我带人反击。”
侯二柱没有争抢,他习惯于听从那振武的指挥,也知道那振武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具有明确目的性的,不容置疑。他沿着壕沟边跑边喊“老班长、宋大新,带人跟我留下,其余的上刺刀,跟着连长反击。”
听到命令,有大刀的拔出大刀,没有大刀的上刺刀,山头上的枪声突然间稀落下来。
那振武抽出后背的弯刀,一手端枪一手持刀,弓身之前先看了一眼身旁的金兆文。是鼓励是关注是安慰,更是不怒自威的无声命令。
金兆文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两只脚岔开,弓着身子做好冲刺的准备。心里打着颤,冲击前的准备动作倒是做的十足。连长冷峻的目光一瞥,反倒让他放松下来,冲着连长咧嘴一笑。
“跟在我身后”那振武小声说了一句,接着大喊一声“冲”第一个跃出战壕。
枪声突然停顿,被打的凌乱不堪的日军稍一愣神,便看到一排中国士兵端着刺刀、挥舞着大刀,呐喊着跃出阵地,居高临下地冲下来。进攻的意志已经荡然无存,本有退却休战之意,如此地一冲,心理防线攻击阵型同时彻底崩塌,掉头便跑。
枪声稀稀拉拉,却很有效。对着只顾袒露着后背逃跑、没有还手之力的对手开枪动刀子,是件很轻松很快意的事情。打得着打不着,追得上追不上,都会让对手慌不择路、心惊胆寒。
军人以子弹打在后背上为耻,日军更是如此,不得不跑路的时候,保命的本能会无条件地服从取代耻辱感。只是这一次是日军,进攻者成了被追杀者,顺着山坡一泻而下。
一个强悍的日军士兵试图回身还击,手中的三八枪刚对准冲在最前面的那振武开了一枪,脚底下一滑,仰面跌倒在一个弹坑里。手中的枪摔脱了手,顾不上捡起来,爬出弹坑便跑。
因为他知道,追击者那把看着形状奇特的弯刀,离他的脖子不会太远。
那名日军还击的那发子弹,从那振武腰间上衣的下摆穿过去,擦着金兆文的腋下飞远。金兆文只感到腋下一热,并没有察觉到腋下被子弹擦破了皮,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的连长身上。
连长的冲击速度很快,他勉强跟得上。他没有机会开枪,也忘记了开枪,枪上的刺刀也是白净如雪的。连长为他扫清了道路,规避了一切危险。
他下意识地跟紧连长,嘴里喊着冲啊杀啊,他不确定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或是让连长知道,他并没有腿软,还紧紧地跟在后面。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他听不到枪炮声喊杀声,他只是感到奇怪,凶猛进攻的日军,为什么会在转瞬间变成被追赶的猎物。
那振武本可以一枪击毙那名日军,弯刀既然拔出来了,就不能干干净净地插回去。弯刀是用来复仇的,夏先生说幸好没有带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战场上去,那么,今天就让弯刀尝尝日本人的血肉吧。
他纵身从弹坑上一跃而过,身子还在半空中,手中的弯刀便划出一道弧线。双脚落地并没有停顿,继续向前冲去。
金兆文学着连长的样子,也纵身从那个弹坑上跳跃过去。一瞬间,他发觉连长追击的那个日本兵并没有倒下去,连长一闪而过冲过去了,那名日本兵仍像一只鸡扑闪着翅膀一样扎煞着双手,踉踉跄跄地还立在那里。
容不得他多想,惯性使得他收不住双脚,手中的刺刀直接扎进那名日本兵的后背。他一愣神,他觉得他终于杀死了一个小鬼子,他的歼敌记录不再是零。
他觉得他会看到,小鬼子的血液会顺着扎进去一半的刺刀上流下来。他觉得他会从此战胜恐惧,成为一个真正的勇敢者。
可他看到的却是,那名日本兵的脑袋向前一耷拉,脏污的血液从脖子处喷涌而出。
日本兵在他的冲击下摔倒了,连带着他也跟着摔倒了,摔倒在那名日本兵的身上。枪摔脱了手,仍扎在日本兵的后背上。他清晰地看到,那名日本兵的脖子齐刷刷地被斩断了,只剩下少量的皮肉跟脑袋相连。
连长的弯刀该有多锋利连长挥刀的力度该有多大怎么没看清连长是如何挥刀斩杀小鬼子的他惊骇地看着那个几乎是掉了的脑袋。
那个变得异常灵活的脑袋,翻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瞪大了眼睛面对着他。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便要跑。而他总算没有忘记不能丢弃自己的武器,他克制着强烈的恶心感恐惧感,奋力拔出自己的枪刺,追赶他的连长去了。
日军的几具掷弹筒开始向山坡上发射,试图掩护残兵撤退。侧面突然射来密集的枪弹,把他们当中的大部分扫倒在地
罗振东按照那振武的部署,提前把他的那个排带到山脊的一侧,埋伏在一条浅沟里。战斗打响后,他趴在山脊上的一处枯草丛中,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和变化。当他看到两个加强小队的日军,在炮火的掩护下集团冲锋,不由得暗暗替那振武担心。
他所在的上一支部队,整整一个营的兵力,便是被日军的一个中队击垮吃掉的。他带着手下的弟兄,奋力冲杀才摆脱追击,只逃出一少部分。
他是心有余悸的。虽然那振武设伏消灭了日军的一个侦察小队,虽然那振武靠着单发步枪击退了一次日军的试探性进攻,虽然那振武的战前部署像模像样,虽然他主动请战。他还是不大相信一个折损了部分兵力的连队,能够顶住日军两个加强小队的疯狂进攻。
他甚至有点庆幸并感谢那振武,让他带着他的排潜伏在山脊的一侧。如果日军冲上了阵地,那振武并没有像预计的那样发起反冲锋,他还可以带着他的弟兄们安全撤离,反正也不在编制内。
随着战况的进展,他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和羞耻。阵地上的火力部署运用,都十分讲究十分巧妙十分得当,处处钉在日军的死穴上,日军的进攻被阻断了,攻势被逐步地瓦解。
如果有炮火的支援,山头上会打得更轻松更自如一些,伤亡的代价也会更小一些。
他开始痛恨原先的那支部队指挥官,战术僵硬死板,只知道跟日军死扛。扛不住了自乱阵脚进退失据便溃不成军,结果被人家逐个吃掉。
如果每个指挥员都能做到有勇有谋,灵活机动地运用战术,即使装备火力跟日军相差甚多,也不是不可以跟日军周旋下去的。
强将手下无弱兵。山头上的弟兄们也是个个临危不惧,虽然打得很惨烈,却没有丝毫慌乱动摇的迹象。他为此不得不信服那振武的领兵用兵的能力。
他决定配合那振武给日军致命地一击,他要对得起那振武对他的信任。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