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36章 黑鳞甲与白蔷薇（三十二）

菲尼克斯心情大好，很快便准了奥利维亚的请求, 霍尔曼竟也没有说什么, 一切都很顺利。

奥利维亚想了想，为了不去面对暴怒的伊万, 连东西都没收, 就跑到霍尔曼府上, 等着同他一起去边境。

奥利维亚和霍尔曼曾在当年捕龙大战中交过手, 她正是败在了霍尔曼的剑下。可除此之外, 她对霍尔曼没有什么了解。

传言里霍尔曼是个极其寡言，且令人感到危险的男人。

奥利维亚对此却没多少感觉, 大抵她自己就是刀锋上舔血舔惯的人, 就算霍尔曼曾打败过她, 她也不会因此感到害怕。更何况，她败于霍尔曼剑下时尚未成年, 如今却是一日千里, 正当年轻力壮之时。虽说霍尔曼也正值好年华，体力与技巧都到了巅峰时刻，胜负尚未可知，可这远远不能让奥利维亚感到害怕。

至于霍尔曼的寡言……

“你为何不回家里去”

霍尔曼对奥利维亚问出了这样的话, 与其说是在赶客，倒更像是在闲聊。

霍尔曼的话虽然不多，但也林林散散地问了不少。奥利维亚怎么想都觉得他和“极其寡言”这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奥利维亚随意地敷衍着他，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奥利维亚的冷淡，最后总算不再发问了。

光明神在上, 霍尔曼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白日里求得菲尼克斯的同意后，他回来便通知了自己的人马准备离开王都，到了夜间便有人来通知奥利维亚可以出发了。

霍尔曼这次攻打卡文斯求的是一个攻其不备，因此，在圣西尔境内知道的人也没多少，更不用说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他举办什么预祝他凯旋的宴会了。他就这么静悄悄地回到王都，又静悄悄地离开王都，身上总是那么一身盔甲和长剑，一马当先地待在队伍前列。

奥利维亚对霍尔曼的感觉有些复杂，他和教廷一样，像是王室手中的一把刀。而他和教廷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在于他虽然也承担了血腥的任务，却不曾再做些多余的令人生厌的事，比如从尸体上搜刮他们的战利品。教廷是一个侵略者，一个掠夺者，而霍尔曼，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对手。

奥利维亚不知道对其他人来说，在一场战争中，消灭对手之后，应该对对方的武器做些什么。她会选择折断对方的刀剑，可除此之外呢她需要憎恨对方的刀剑吗

奥利维亚不知道答案。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对这些情感都没有太多的体会和了解。她不知道怎么去产生喜爱与怜惜，自然也很难长时间怀有仇恨与愤懑。她的感情波动只在偶然间出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曾经拥有了一瞬情感。

大多数时候，奥利维亚只是凭着本能做决定。在奥利维亚决定杀死霍尔曼之后，她感觉和霍尔曼的联系便到此为止了，连憎恨他的欲/望都没有，她也不想强迫自己去憎恨他。

在抵达边境线之前，奥利维亚曾和霍尔曼有过几段对话。

她问他：“你为什么想要攻打卡文斯”

原谅奥利维亚，她实在没有国家的概念，最多便是将卡文斯与龙族类比，认为霍尔曼想打卡文斯是因为有利可图。当然，这个利是对他自己还是对王室就不知道了。

谁知道这样简单的问题却真将霍尔曼难住了，也许是因为从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他也就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忠于王室

霍尔曼想了想，看了眼奥利维亚，把这个答案从脑海中排除。如果他有那么忠于王室，奥利维亚便不会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霍尔曼捡到奥利维亚的那一天，心脏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在那时便对奥利维亚的身世起了疑。他派人去查奥利维亚，却发现安德烈和菲尼克斯都调查过奥利维亚，将两边的情报一对，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若没想过奥利维亚是龙，光看那些情报自然想不到这么荒诞的定论。可若是像霍尔曼一样，从一开始便怀疑她是龙，那么桩桩件件都是对号入座。

霍尔曼从没有再试探试探奥利维亚的打算，因为他心中已有定论。

他认定了奥利维亚是龙，却没有向任何人揭示的打算。要知道，奥利维亚很可能是这世上的最后一只龙，她若想要复仇，对象也绝不止霍尔曼一个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因为贪婪举起屠刀的王室。

霍尔曼扪心自问，他若足够忠诚，发现奥利维亚是龙的那一刻就应该将她杀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终于确认，自己对王室的忠诚少的可怜。这些年来，他看着任劳任怨，指哪打哪，不过是顺延了父兄的形迹。因为他们生前如此，所以他也这么做。

战斗，对他来说就像本能一样。在其他人眼里辛苦又危险，可在他眼里，却是让生活不那么麻木没有趣味的一点亮色。

霍尔曼终于想明白了答案，却没有对奥利维亚解释，只是岔开话题道：“卡文斯和圣西尔的战争持续了那么久，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闹，现在卡文斯发明了这种阵法，一定想要趁胜追击，一举攻破圣西尔。我们可以选择做好准备抵抗，但也可以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如果能主动，为什么要被动抵抗呢我不喜欢什么事都不能做的被动等待。”

这点倒是和奥利维亚有点相似，但她还是道：“所以第一场战争是怎么发生的”

霍尔曼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但左不过是人心不足，利益干戈。”

奥利维亚对霍尔曼真有些好奇了，他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好像有点明白，安德森为什么说他们相像了。

奥利维亚对他道：“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心口处的疼痛似乎是逐渐减轻适应的，霍尔曼现在与奥利维亚相处时，已经不那么疼了，只剩下些微麻，好像是阵痛的后遗症。

霍尔曼没有回答奥利维亚的问题，他只是在心里想，他想要什么呢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体悟所谓的感情。这样，在他父兄离世的那一天，他就不至于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被自己的母亲说成怪物。

奥利维亚没有得到回答，倒也不恼，毕竟霍尔曼是一个终归会死在她手里的人，没有必要与他生气。

奥利维亚加上霍尔曼，对卡文斯的边境军造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卡文斯有最强的法师没错，可从前最强的法师不过与最强的剑士打成了平手，更不用说现在又有了一个并不弱于霍尔曼的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和霍尔曼，既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攻坚手，又是能够调兵遣将的能人。他们一联手，不过半年便一路打进了卡文斯的王宫。

菲尼克斯肯定是要将卡文斯的王室全活捉囚禁，直到将所有秘密都挖个清楚才肯给人一个痛快。但奥利维亚有自己的想法，她本以为还要与霍尔曼纠缠一番，谁知道霍尔曼痛痛快快地给她行了方便。

果然，对于菲尼克斯的命令，他不上心得很。

奥利维亚把王室的人通通抓了起来，坐成一排，问的事情很简单，她只想知道几个法阵和咒文，以及他们先前囚龙的地方。

王室的人有的很有骨气，既不害怕，也不愿意透露任何信息。有的则很胆小，惧怕死亡，哭哭啼啼，哀哀切切，恨不得奥利维亚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奥利维亚想知道的事情。

奥利维亚不会像菲尼克斯那样，用尽恶毒的方法拷问，但她会威胁，她伸出手，随意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问道：“现在有人想说些什么吗”

霍尔曼在一旁看着，竟觉得有些好笑，对奥利维亚道：“那些哭哭啼啼，想向你投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人，很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那些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的，很有可能知道你问的事情。你想杀鸡儆猴，也该挑那些不知道的人下手，不然万一直接掐死了唯一知道的人怎么办”

奥利维亚道：“不怎么办，那就算我倒霉。”

事实上，她没有非要知道。

两位前辈早就化成飞灰，她就算找到地方，捧起一层飞沙，也不知道里面能不能有点骨头渣子。

但她总归会让卡文斯的那些王室、法师和剑士流尽该流的血，相信两位前辈也能满意，不会与她计较那些细节。

奥利维亚虽不是故意的，可她和霍尔曼这一唱一和，反而让人心中发凉，逐渐动摇。奥利维亚并不挑人，随手掐死第五个的时候，总算有人说话了，奥利维亚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伸手拧断了他的脖子，慢条斯理地看向剩下的人：“有人有不同的说法吗”

奥利维亚最终把卡文斯的王室全都弄死了，一个都没给菲尼克斯留，菲尼克斯到时怕是会被她直接气死，奥利维亚想想也觉得很开心。

看见她开心，霍尔曼竟觉得也没有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