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 第42章 黑鳞甲与白蔷薇（完）

一时间，再夺目的破晓之景都无法吸引众人的目光, 他们死死盯着那两个下落的身影, 想分辨出到底是谁胜谁负。

原来，就在霍尔曼抓住奥利维亚逆鳞之际, 奥利维亚的爪尖也彻底洞穿了他的腰腹。奥利维亚快了一秒, 使得霍尔曼没能掰开她的逆鳞, 用剑捅穿她最脆弱的地方。

可是霍尔曼没有马上死去, 他还能颤抖着举起剑, 在奥利维亚的逆鳞之下不轻不重地捅上一剑。

奥利维亚很累了，她早就快要失去了飞行的力气, 霍尔曼的这一下也算给她一个痛快。奥利维亚能感到自己的翅膀停止了扇动, 整个身体开始直直下坠。

她恍然间想起, 似乎有人在等待这一战的结果，她咬咬牙, 调动体内的力量化作了人形。

龙庞大的身躯在一瞬间退去, 少女凌厉的面容出现在霍尔曼眼前，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惊异。奥利维亚想，他果然是知道的。

奥利维亚看不懂他的表情，既觉得他似乎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又觉得他仍是面无表情着，索性不需要她纠结太久，霍尔曼便闭上了眼，似乎获得了久久的安宁。

奥利维亚与霍尔曼一同摔在了地上，肢体相交, 看起来倒也缠绵，可两人前一刻还在用尽全力地致对方于死地。

即使有霍尔曼的身躯抵挡，奥利维亚仍能感觉到全身骨骼尽碎一般的疼痛。她一动不动，趴在霍尔曼身上静静地喘息片刻，发现死亡真的是有征兆的。

她也曾无数次地受过重伤，濒临死亡，可那时候她的心里总有千头万绪，不甘心，不快活，还有不屈服。她想着活下去，想着很多的如果。

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很平静，头脑里一片空白，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她放在心上了。

奥利维亚知道，是时候了。

谁也不会知道，她是怎么在骨头断成这样的情况下半坐起身来，又是如何拿起霍尔曼的佩剑，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口。

霍尔曼已经死了，可她仍需要确保他死透了。

安德森和伊万他们终于赶了过来。

王都里很混乱，都交给了克丽丝处理，安德森从昨日深夜便开始观战，看了一整夜。奥利维亚和霍尔曼坠落的时候，安德森便朝这里赶来，只可惜他们所在的地方太远，即使安德森反应的那么快，却还是太迟了。

奥利维亚将霍尔曼的剑插在了霍尔曼的心口，自己则半坐着倚靠在剑上，身上伤痕累累，脸上血迹斑斑。可她闭着眼睛，黑色的长发被微风卷起一些，看起来倒也安宁。

安德森跑的又快又急，最后几乎是跪坐到了奥利维亚身边，她伸出手，却不知道应该先治疗哪个伤处，最后还是先开始治疗奥利维亚胸口的剑伤。

白光从她的手心四溢，不断地涌进奥利维亚的伤处，可奥利维亚的伤口却没有一丁点好转的迹象，就好像……就好像她已经死了一样。

安德森心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可她不愿相信，一边流泪，一边用了更多的法力，手中白光几乎强盛到不能入目的程度。

安德森知道，奥利维亚杀死的这个人是亚历山大霍尔曼，他也曾救过她，她此刻应当也为他的死伤心才是。

可她的心里实在没有别的余地了。

奥利维亚将她从教廷的手里救了出来，却从来没要求她去做什么，还是看她闷闷不乐，才让她和克丽丝一起做事，也告诉了她，若是哪一天想要离开，说一声就好，她永远是自由的。

这最后的一战，奥利维亚和伊万说过，和克劳迪娅说过，也和克丽丝说过，唯独没有和她说。

安德森想过，这可能有很多理由，比如奥利维亚还不够信任她，比如奥利维亚觉得她帮不上忙。但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可能，奥利维亚只是不想她陷入两难，毕竟对手是霍尔曼，一个曾经对她有恩情的人。

安德森曾经是一个很良善的人，良善到有些懦弱，她希望所有人都能过得好，为此常常委屈自己，希望每个人都能喜欢她，因为她害怕被讨厌。可她现在变了，比起曾经近乎扭曲的善心，她开始更在乎所谓的立场。而现在，她的立场便是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知道她从前最想要的是自由，便送了她自由。而现在，她有了新的愿望，她不再需要什么自由，她只希望奥利维亚能活过来。奥利维亚会满足她这个愿望吗

安德森手中的治疗术一直未停，大量法力的流失使她面色发白，而她眼里的泪还在一直掉，沾湿了面颊。

奥利维亚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安德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匆忙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又继续加**力的输出，却被奥利维亚扣住了手腕，安德森心中一颤。

奥利维亚的力气一向是很大的，可此时扣在安德森手腕上的那双手是那样的虚浮无力，安德森轻轻一挣就能挣开。安德森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惊扰到奥利维亚。

奥利维亚用气声对安德森道：“我记得……你的安魂曲念诵的……很好听……”

安德森的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安魂曲是祈祷亡灵往生的咒语，奥利维亚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她想拒绝，可最后只是将奥利维亚揽到怀里，忍着哭泣为她念诵。往日里，她只从这古老的语言里体察到淡淡悲悯，可时至今日，她方才知道，一字一句都是锥心之痛。

奥利维亚本已慢慢闭上双眼，安德森的一滴泪却砸到了她脸上，她又睁开双眼，对安德森道：“……你若察觉到我快死了……便将我往空旷之处随意一扔……省得化作龙身……压着你了。”

奥利维亚这下真是用光了力气，分明还没有闭上眼，眼前却已经陷入一片黑暗，她听着安德森哭泣着念诵安魂曲，逐渐失去最后的知觉。

安德森将奥利维亚越抱越紧，她突然什么都不在意了，可随着她的念诵，她渐渐感到怀中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就好像奥利维亚的身体在逐渐消失一样。

安德森猛地睁开朦胧泪眼，朝自己怀中看去，奥利维亚的身体被一阵白光笼罩，果真如她所想，正化作一个个光点消散。

安德森想要将她搂紧，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看她就这么消散于漫天之中，徒留她一个人痛哭失声。

安德森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奥利维亚的两位同伴在那时走到了她跟前。其实他们也很悲伤，也想与奥利维亚说说话，可他们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她。

安德森不知怎么，竟抬头说了这么一句话：“她骗我，说什么会化作龙身，怕压着我，却连一具尸体都没留给我。”

伊万和克劳迪娅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伊万道：“兴许是光明神听到了你的安魂曲，没留下尸身，也是件好事，她虽然不爱漂亮，但能走的干干净净也是好的。”

安德森这才不说话了。

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挂在天空之中，照亮了曾经的夜幕。

伊万看着天边，最后道：“走吧，要建国还有很多事要做，奥利维亚说你其实很聪明，能把事情做好的。”

后来的后来，这个国家便如吟游诗人传颂的一般，有着最多的粮食和最多的种族，各个种族之间虽然也常有争端，可到底和千百年前你死我活的模样不同了。

在晨光熹微之中，梦境如泡沫一样破灭了。

萧人玉是最早清醒的人，却也是唯一清醒的人。梦境本应由他织起，可他只来得及将入梦的范围设下，方要铺开梦境便被庞大的力量卷入其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人玉没将自己涵盖在入梦之人中，在梦境失去控制之后，他也没能成为梦境里的人物，而是化作天地间的一缕意识，将整个故事看了个完全。

萧人玉隐隐约约也能认出谁是谁来，看闻辛将殷南宋捅了个对穿，不忍直视下，竟也有些淡淡的幸灾乐祸，心想闻辛也算是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报了仇。

但这种幸灾乐祸只是一瞬的情绪，萧人玉到底还是记着自己是谁那边的人物，连忙去找出错的原因。寻来寻去，最后还是找到了闻辛身上。

萧人玉不得不感叹，天赋异禀便是天赋异禀，并不随着转世而变。他当日予她沾了魔气的符咒是为了引她入梦，却不想反倒让她有了控制梦境的渠道。

眼下新的梦境已经开始流转，他的力量强不过闻辛，无法强行扭转。而殷南宋原本也没告诉过他具体的计划，只让他随意构建梦境，殷南宋会自己行事。

可现在殷南宋失了记忆，只怕在梦境里也不知要做些什么，还是得他从旁相助才是。

萧人玉思来想去，他现在于梦境之外独善其身，要改换梦境难，想要神智清明地混入其中却要容易许多。

萧人玉打定主意，投入梦境之中，只听一道女声道：“咦，你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噫，接下来更几章主线番外，有感情线，虽然会有一点主线剧情，但跳了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大家不喜欢可以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