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第132章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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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知道了, 考完试就回家，不给人家添麻烦”

周青羽顺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相交多年的挚友、安静舒适的书房、随手可及的零食、周末不用被老妈唠叨起床--区区一个月时间，卢珊家便令她乐不思蜀了。

仿佛只要自己不回家, “离婚”这件事就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逃避有用吗周青羽不知道，她只是不愿看到父母当面强颜欢笑，背地偷偷发愁；不愿看到变着花样劝慰“岁数还小, 别着急”的各家长辈亲戚，更不愿看到赵晴晴等兄弟姐妹同情的目光：明里暗里自己一向是他们称赞羡慕的对象。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黑白花猫咪正窝在自己绿底白花床单上睡得正香, 很像几米画册：和它好好亲热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呢, 周青羽满心想念。

一个头顶包着毛巾、裹着睡裙的女郎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 手里拎着小棕瓶, 正是卢珊；她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迟疑着说：“二习, 你什么时候去做头发我觉得我刘海有点长了。”

“月初刚剪过, 月中喊一声。”周青羽从冰箱里取出两袋牛奶, 倒在小锅里放在火上热。就好像她真的只是考试前在这里暂住几天, 卢珊这段时间完全不提其他，只陪她在复习之余娱shopping,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斯嘉丽说过,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早餐是牛奶面包，女生们怕胖，牛奶里只放一点点蜂蜜。介于卢珊银行值班，周雁程要陪何君参加亲戚婚礼, 原定的十一西藏之旅无限期推后；两人商量着来趟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大理凤凰干脆像小说里那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周六向来是大采购的日子。放下碗筷的卢珊拉着周青羽就走，“走啦走啦，别看你那cpa了，也得换换脑子。”

周青羽拍着胸脯：“大小姐，今天您点菜，想吃什么只管招呼。”

周五深夜发烧事件有惊无险，继左浩南深夜开车送周青羽去医院之后，卢珊又把周雁程叫了去，人仰马翻之下总算安然无恙。卢珊居功甚伟，自然得好好报答；刚好她最近苦夏，吃什么都没胃口，想吃点家常菜，周青羽自然无不从命。

超市生鲜区冷飕飕的，广味香肠、速冻水饺、黑芝麻汤圆....对了，好久没吃鱼了。周青羽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朝开放货区走去。挑拣新鲜带鱼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卢珊正接电话：“哥，早起来了，都几点了行，那蛋糕我负责定，你和嫂子负责请客。买好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卢珊妈妈快过生日了周青羽提醒自己给人家买点贵重水果，又听她和左浩南商量几点集合，插口说：“问浩南哥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他吃饭。”

“哥，二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她请你吃饭。。我们俩我们俩超市呢。行行，你自己和她说。”卢珊很不耐烦地把手机塞过来，小声嘀咕“更年期”

左浩南的声音总是笑眯眯的，就像他本人一样。“青羽啊，你和我客气什么，不过举手之劳；不是什么大事，别这么见外。”

人家客气话而已。周青羽自然不能信以为真，“浩南哥，要不是你那天反应快，搞不好我得跟医院住几天呢，你也得给我个机会感谢感谢，吃顿饭而已嘛。”

左浩南哈哈大笑：“哎，你这孩子啊，哥哥都叫了这么多年，还和我这么生分，是不是”

她坚持着：“浩南哥，我哥半夜三更去的医院，把我爸我妈吓得够呛，回家跟我说一定要好好谢你。你再这样不给我面子，我哥就得拎着礼物敲你家门了。”

电话那边传来爽朗的大笑声，然后便消失了，过了一会才冒了出来。“青羽，你和卢珊在超市中午哪里吃饭”

她打量着琳琅满目的购物车：“超市买菜呢，中午回家做饭。”

促销广播一遍遍重复，提醒顾客xx品牌的商品又降价了。手机另一边嘈杂不清，听起来左浩南正和别人交谈，片刻后才说：“这样，既然是你心意，我也不和你客气，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也别下什么馆子，外面饭菜我天天吃，油水太大，吃不动；就卢珊家里吧，甭太麻烦，随便点。我带个熟人过去，你也认识，尝尝你的手艺。”

把刚摘好的新鲜荷兰豆放进盛满清水的小盆，周青羽开始刷黄瓜，心中盘算午餐菜式。这是周妈妈的习惯，火不要闲着，一边做菜一边准备其他菜的材料，满桌菜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做好了。。

剥好的蒜被卢珊送进来，边洗手便喊，“哎，我问问我哥到哪里了，先别忙开火呢。”

“没事，先煎鱼，省得占着锅。”油慢慢热了，厨房里响起欢快的油煎食物特有的兹兹声。

客厅空调吹不进来，厨房里热腾腾满是油烟，周青羽口干，去冰箱里取了一罐酸奶分成两份。卢珊探进头，“哥你到哪里了我们开火了啊。不用，好多菜呢。。哦，米饭。。”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加了句，“我哥半个小时到，说买了点海鲜，对了，郑哥也过来吃饭。”

多一个人不怕，周青羽冲着花花绿绿摆满案板的蔬菜肉类扬扬下巴，“郑哥”

“我哥同学，一大款。”卢珊特意把“大”强调成“的”，捧着自己那碗酸奶走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周青羽正在往炖带鱼的锅里加糖，又盖上锅盖，再收收汤就差不多了，另外一边锅里水咕噜咕噜冒泡。

大门一响，兄妹俩标准的斗嘴声就顺着门缝隐约传来：“哥你又胖了，你顶上我嫂子俩了。”

“你什么时候和人家青羽学学，看你自己过日子，连顿热饭都吃不上。”

“我可以出去吃，还能叫外卖”

说曹操，曹操到。周青羽在厨房里遥遥喊了声，“浩南哥，我这里呢。”

“好好，你先忙乎吧。”听声音左浩南进洗手间了。

电饭锅指示灯从“加热”自行调到“保温”，厨房弥漫着带鱼鲜香和香甜米香。她把腌好的排骨倒进开水里，只停留了一分钟左右就用笊篱捞出来。另一口炒菜锅开火倒油，得先把排骨这道时间长的菜做上。

油渐渐冒出白烟，紧接着是“刺啦”一声，她赶紧盖上锅盖，微微松口气。等到声音小多了，再把煎黄排骨挨个翻面，又扣上盖子。带鱼先盛出来，锅里汤汁加香菜，大火烧汁。

直到把鱼汤倒进盘子，她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汗水；天天在外面吃饭的缘故，厨房里的活计已有点手忙脚乱了。

发觉身后冷不丁多了个男人的时候，周青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要洗的锅都没拿稳。那男人身材高大，双手拎满东西，有一种快能把厨房门占满的感觉。咦，居然是前一阵在咖啡厅有过一面之缘的郑，郑什么来着

那个郑什么不知来了多久，见状不由笑了，“周青羽，又不记得我了”

有点尴尬。她干笑两声，“哪里，郑，郑哥嘛。你什么时候，啊，和浩南哥一起来的”

“一起过来的，听说今天你下厨也来蹭顿饭。”他豪爽地说，扬了扬手里拎着的黑色水产胶皮袋，“会做海鲜吗”

“虾还可以，已经有带鱼了买的什么”案板被碗碟占据的满满当当，郑什么的胶皮袋只好直接放进水槽。

“皮皮虾，扇贝，还有点贝壳。”他打量她的目光满是欣赏和意外，“手艺不错。”

新鲜扇贝、基围虾和紧紧闭合的贝壳，周青羽叫不出名字，“哪儿买的京深”

郑什么说，“对，刚从那里过来，东西还算新鲜。”

果然足够新鲜--打开第二只胶皮袋的时候，大团带着吸盘的软绵绵的触手突然蠕动着缠住手指，黏糊糊冷冰冰如同噩梦，猝不及防的周青羽“啊”地尖叫一声脱手扔到灶台角落，打翻了一桶油。

郑什么呵呵笑，走过去把蜿蜒游上墙壁的章鱼捡回袋子，“你做你的，这个让你浩南哥动手。”

拜托，给我钱我都不动手，退避三舍的周青羽腹诽。海鲜是好东西，这么活蹦乱跳的话，还是让别人动手好了。

左浩南像位检查工作的厨师长，倒背双手在厨房逛一圈，挽起袖子一通指挥。“老郑，你这不动手只管吃的赶紧腾地方，别给我们添乱。卢珊过来，把这几头蒜都给剥了，烧壶热水把粉丝给我泡上；青羽你该干嘛干。我看看，这菜忒多了，找个干净塑料袋把基围虾和皮皮虾留一半，扇贝今天都做上，芒果贝我也得弄出来。”

“都做了吧，海鲜也就吃个新鲜。”郑什么从善如流的出去了，留下卢珊一边哼哼“哥你最讨厌了”一边干活。周青羽心想，只要章鱼不越狱，怎么都好说。

“那也不能换了。”卢珊没好气地挥挥手。清晨四点半赶到周家，饭也没吃几口，累得她连高跟鞋都脱了。听大堂司仪喊“各位来宾领导，新人即将回到....”便奔到旁边休息室。

出现的时候贺嘉轩只穿件衬衫，满身香烟味道；匆匆披上外套还不忘剥颗巧克力塞在她嘴里，可真甜。

大门开处灯光映照，周青羽深深吸口气，握紧贺嘉轩手掌。他感受到她那颗莫名紧张的心，给她一个鼓励的笑容，拉着她大步前行。会场里除了她的亲朋好友就是贺嘉轩亲朋好友，满眼熟悉亲切的面孔，一时间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宴席开始，请大家享用新人为大家准备的美味佳肴”李孟平不愧金牌司仪，吉祥话一套一套，“八面聚财九九安康十全十美，万事如意”

直到坐到主桌，两只酸疼的脚掌得以解脱，周青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生最辉煌甜蜜的时光已经度过一半。

清晨吵醒自己的闹钟仿佛上个世纪的事情，面膜凉得像冰；跟妆灵巧的双手在头顶挥动，满头黑发慢慢被打理成大大的波浪卷；卢珊那条粉红绸裙始终在面前晃动，琢磨婚鞋能不能藏进猫窝--花猫早嗷嗷叫着逃到阳台去了；老爸西服革履，挺着胸膛，粗枝大叶的老妈破天荒化了妆；周雁程摩拳擦掌地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摆出一副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架势，惹得卢珊在耳边嘀咕“还是周雁程帅”

她喜欢过周雁程啦--嘉嘉也很帅啊

侧头望去，贺嘉轩正埋头大嚼，黑发还粘着一块刚才漫天飞舞的彩纸，她小心地拈下来；他以为有什么事，叼着块肘子扭过头满脸疑问，惹得周青羽大笑。

四喜丸子被夹进碟子，周妈妈紧着催，“赶紧吃，饿一早上。”其实她吃了巧克力，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根本不饿；不过要敬满场酒，空着肚子可不成。面前又多了一碗银耳红枣汤，正是贺妈妈，“谢谢阿妈”周青羽紧急拐弯；敬过茶收下红包，她也是自己妈妈了。

今天的菜没有试菜时好吃，应该还有点心和鸡汤，周青羽乱七八糟地想。贺嘉轩盛着炒饭，两位妈妈不停给他加菜；二十多桌客人，倒有一半是二人同学发小同事好友，他这新郎官不喝倒了怎么过关

一个四、五岁花裙子小女孩被妈妈推推，摊着白生生小手“舅舅，红包”正是贺嘉轩外甥女王薇薇。啃着鸡腿的后者哪里顾的上她，“跟你舅妈要。”

早有准备的周青羽拎出个厚厚红包，“薇薇叫我什么”王薇薇毫不迟疑喊舅妈，美滋滋捧着红包回到妈妈身旁。

话题围绕主桌唯一晚辈打转。周妈妈一通猛夸，“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瞅着像她妈妈。”贺妈妈笑呵呵抱过外孙女，“鼻子眼睛像她妈妈，脸像爸爸，可真会长。”

明明更像嘉嘉嘛。

汤不敢多喝，菜可吃了不少，贺妈妈看看时间，“行啦，吃点得啦，快去吧，今个有你们俩忙的；自家人好说，后头几桌也别喝太多，悠着点。”

首先敬至亲长辈。四位爸爸妈妈都是婚礼喝过茶的，欢天喜地喝酒；又敬贺爷爷贺姥姥、周爷爷周奶奶；四位老人是真高兴，拉手嘱咐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第一次去贺家，周青羽就发现贺姐姐嘉颖挺“厉害”，言谈举止透着当家做主的架势；今天一袭深红长裙，翡翠玉镯颇为珍贵，很有些贵妇风采，喜气洋洋地叮嘱“早生贵子”。姐夫王云玮神采奕奕，精明强干，三十几岁便成了颇有名声的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先跟贺嘉轩喝一杯，又亲热地拍打他肩膀。

浅蓝裙子、水晶项链把何君妆点的非常美丽，紧紧拥抱周青羽；周雁程则潇洒得多。他比贺嘉轩小两岁，却是正经大舅子，拉着妹夫不放，“一句话：咱俩一头的，以后她欺负你你别怕，你告诉我。”

坏家伙！周青羽凶巴巴瞪着他，“告诉你你怎么着”

周雁程想了想，发自内心地说，“说实话一点辙没有，哥们你就忍着吧--习惯就好了。”

看着亭亭玉立的周青羽，大舅小姨不禁老泪纵横，念叨着“你姥姥姥爷走得早”，惹得席间伤感，表姐赵晴晴直擦眼泪。

要是两位老人家也在就好了，周青羽吸吸鼻子，回忆童年有些难过。前面是贺嘉轩同事，足足坐了两张桌，离得挺远便大声哄笑，有人嘀咕“准备好了”

身畔贺嘉轩小声叮嘱“待会我一个人喝，怎么起哄你都别搭理，有孙琦顶着呢”伴郎孙琦是他表弟。

还是嘉嘉向着我，周青羽心中温暖，豪气顿生“怕什么，我也能喝点--还有周雁程呢”

婚礼喝了多少酒周青羽记不清了。毕竟没人跟新娘子为难，火力集中在贺嘉轩身上，最后倒下的却多了个周雁程。学生时代完全重合的缘故，周青羽同学也是他多年旧友，周雁程自然奉陪到底。

二十四小时之后直达普吉岛的飞机上，贺嘉轩逐渐缓过劲儿，不忘朝空姐讨冰块。没去过泰国的周青羽很兴奋，摇晃新婚丈夫衣袖“萨瓦迪卡骑大象喽，芭东海滩蛋岛皮皮岛潜水spa，还要去红灯区看人妖”

看上去贺嘉轩只剩睡觉的力气了。“你定，你定”惹得周青羽大笑着捏住他鼻子。

红灯区没什么稀奇嘛。大多浓妆艳抹、传统服装的当地人推销椰子汁和鲜芒果，还有搂着蟒蛇和蜥蜴的男人来合影。贺嘉轩居然把蟒蛇搭在肩膀上，后者吐着信子，周青羽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太阳下山的时候，向导神秘兮兮带着新婚夫妻潜进某家酒吧。台上身材火辣的女郎围着一根钢管扭动腰肢，观众掌声越大，她就越放得开。硬币、泰铢和人民币纷纷掷在身旁，女郎不时把衣物抛向台下，肌肤在灯光下闪动光泽。

“不许看！”观众席爆出雷霆欢呼的时候，周青羽连忙捂住贺嘉轩眼睛“少儿不宜”一位长发飘飘、艳丽妩媚的“女郎”逐渐宽衣解带之际，轮到贺嘉轩捂紧她的眼睛“我靠，这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章节啦，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