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第54章 第 54 章

2008年8月23日, 济南

毫无疑问, 郑远山并不是个浪漫感性的男人，行事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很少有过surprise, 今天却是例外--望着刚刚从出租车下来的男朋友, 刚刚下楼的周青羽惊喜地迎上前：“怎么过来了明天不是还得看球吗

昨晚奥运会男篮半决赛阿根廷对阵美国，明天则是胜出的美国队决赛迎战西班牙，对于爱好nba的男人们来说无疑不可错过。

“决赛得看，你也不能不管啊。”他笑着搂住周青羽肩膀, 稍后才指指被留在原地的行李箱：“这不是过生日吗”

这个时间才到，即使明天返程也只能在济南待满十多个小时而已--慢慢有点真实感的周青羽又感动又兴奋，扬起脸庞：“那你明天再飞回去”

“看看，刚来就赶我走。”看起来郑远山很高兴，上下打量她：“我把今天的事情推到下周, 特意赶过来；和江楠她们约了”

低头望着自己裙摆绣着花朵的绿裙子和新皮鞋，周青羽轻松地原地跳跃两下，“可不，不知道你过来, 连晚上吃饭的地方都订好了。”

“跟我走，带你们吃好的。”郑远山大手一挥, 豪爽地说, “今天我做东。”

有男朋友可真好。心中欢喜的周青羽握着他胳膊，莫名有些紧张：“那可不行，我爸我妈和周雁程就在楼上呢。”

这句话的效果是很严重的。半个小时之后, 她不得不频频提醒在某购物广场寻寻觅觅的男朋友，“郑哥，算了吧，我家没那么多事，再说事先也没和你说啊。”

正指着酒柜上层一瓶红酒示意营业员取下来的男朋友显然不这么想。“那哪儿行要是光你哥就罢了，你爸你妈也在呢--这个开两瓶，装盒子里。”

我家很通情达理的。眼瞧着郑远山径直朝着另一家礼品商铺走去，她只好跟随在后絮絮叨叨：“郑哥，其实，我没怎么和我爸我妈提过我和你的事呢”

郑远山大步流星，“青羽啊，你有个习惯，就是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走吧，别让你家里等太久。”

片刻之后，男朋友表现还是不错的：六只眼睛齐刷刷审视之下依旧从容自如，倒显得她自己有些拘束：“爸妈周雁程，这是郑远山，我朋友”

郑远山恭恭敬敬地接过话头，先是自我介绍，随后说着“本来打算回到北京再拜见您两位，今天来的有点仓促，也没什么准备”之类寒暄的话。

周爸爸一如既往憨厚客套，周妈妈热情洋溢的招呼开了，“啊呀，这么客气，头一回见，我们也没什么准备。本来嫌天热没打算动弹，实在有点不放心她。来来，快坐快坐。”

至于周雁程，只瞥了郑远山两眼就把注意力转回手机，仿佛有什么重要消息等着他决断似的。

这家伙还记得上次的事呢。周青羽腹诽着点菜，直到什么黄河鲤鱼九转大肠之类摆满餐桌，便拎过小碗盛粥：既然吃当地鲁菜，甜沫儿也是少不了的。耳旁母亲正绕着圈儿盘问：“小郑啊，那你是大学一毕业就出去了”

“小郑”耐心从容的答：“对，大四拿到offer就出去了，在美国待了两年，香港回归第二年回来的。”

“人美国的大学都不错。”看起来周妈妈很是羡慕，指着她和周雁程说，“我们雁程和青羽可惜了，本来也有戏出国，结果俩人谁也不爱吃洋人饭。临了临了，还是在本校读研究生，我一想，出去了还得回来，都一个样。”

“我那会还是出国热，都想去外面看看，我那届同学有二分之一都出了国，最后只回来一半，很多人留在国外。”经历过“月亮都是国外圆”时代的郑远山深表赞同，“这几年出国就没那么火了。其实还是国内好，外面衣食住行都不习惯，发展也有限制；尤其这几年咱们国家经济上去了，很多人选择回国发展。”

周妈妈热切关心，“可不是，还是咱们这儿好。小郑，你回国进哪个单位”

郑远山一板一眼：“进了联想，做的工程师。后来有个同学想自己单干，拉我过去，就跟他一起干了。”

周妈妈显然对联想印象颇佳，惋惜地说：“年轻人闯荡闯荡好--你现在哪儿工作呢”

郑远山答，“蓬莱网，即时通讯公司，还是负责技术。”

平日和男朋友单独相处较多，偶尔才和左浩南卢珊聚餐，饭桌上有这两个能张罗的引导话题，郑远山本人话就少得多；此时五人同桌共餐，周青羽才见到他的另一面：席间三人都是初见，父亲不擅交际，周雁程见了生人一贯不热情，又显然对他不友好；母亲倒是十分热情，又把他上上下下绕着圈子打听了个清楚明白。郑远山恭恭敬敬又不卑不亢，聊完学校聊工作，又说起奥运会比赛，气氛轻松活跃，笑语不断。

酒足饭饱被送出餐厅的郑远山也呵呵大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多少年都没这么被人盘的底掉了，哈哈。”

那也是应该的么，她站回己方阵营，抚慰道：“下回，下回就不这样了。”

一个翠蓝纸袋被递过来，又是蒂芙尼。郑远山系好皮包夹在腋下，“回去吧，你爸妈难得来一趟。晚上把房间号发我手机，明天八点我过来，接你们去趵突泉。随时联系。”

生日礼物么电梯门开了，他站进去按住按钮，回身给她个笑脸，于是周青羽“嗯”了一声，恋恋不舍摆摆手。

爸爸妈妈觉得他怎么样会不会嫌他年纪大周青羽忐忑不安地想，如同担心考试成绩的学生。片刻之后还没推开酒店房门就听到母亲大嗓门品头论足：“长得老相，他要不说是73年的，我还以为得有个三十七、八呢，个头儿还成。”

紧接着是父亲的声音：“人能考上清华，那就差不了。”

还是top2有保障啊，她很是羡慕。周雁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鞋也没脱，“别把清华吹那么邪乎，想当年我也差不了几分。”

德行！这回没轮到她反驳，周妈妈都听不下去了：“你们俩都算上，谁够得着清华北大分数线了再者说了，你们俩哪年考的郑远山哪年考的人家74年的，就按他考大学92年算，那年头可没扩招这一说儿，一百个人里头能有五个上大学就不错，更甭说北大清华了--清华一年能招几个全国上下也就几百个到头了。”

男朋友还是很优秀的，周青羽挺起胸膛，美滋滋挑个没人用过的玻璃杯泡茶。耳边母亲打听斯坦福学校的事，周雁程破罐破摔：“凑合着吧，名儿挺大，也就那么回事。”

正低头吹热气的周青羽差点把自己烫着：“哎呦喂，斯坦福都看不上，你干脆飞天上去算了。妈你甭听他的，人家学校美国前三，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立刻又被母亲埋怨了，指着满地精美礼品盒：“甭管他前三前五，你也不说一声。好么，冷不丁的就把人带来了，把我和你爸俩人给搁这了。”

爸爸张罗“明天给人家包红包”，周青羽只好大叫冤枉：“他昨天明天都看篮球，明天还是决赛呢，今天还有事；他是把事情推了才”

“咱这岁数玩浪漫，这哥们快四张了还来这套，俗到姥姥家了。”周雁程从枕头上探起脑袋，紧着敲锣边。“妈，你好好审审二习，她出差还是搞对象呢””

当妈妈的瞪他一眼，“没一个省心的。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谁是介绍人处多久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你们打算怎么着合着，合着他就这么老来来了他住哪儿不是妈说你，你这都二十六了，还吃着一门亏--我告诉你，说出大天去也不许和他住一块儿，听见没有”

我离过婚，怕人家把我看轻了。周青羽心情骤然低落，简单把去年和郑远山相识交往事情说了，又说了他帮自己进入五矿的事情“钱他也没要”；听母亲又详细打听，老老实实答“没去过他家，也没见过他爸妈”之类。

呼，贺嘉轩初次来家里，爸爸妈妈也是这么打听的。回忆起旧事的周青羽感慨时光如流水，东去不可留。

看起来爸爸对男朋友印象不错，“稳重，做技术好，比销售强。”母亲却从其他角度评价：“岁数大了点，大点也好，有什么事能让着你，也心疼人。话说回来，你四十他五十，你五十他六十，我和你爸岁数大了还能互相拉一把；你要是和他成了，到时候你可就指望不上他了，伺候他还伺候不过来呢。”

年迈体衰的郑远山什么模样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牙齿掉了几颗还爱看篮球罢喜欢看小说么海鲜可不能任性吃了--周青羽忍俊不禁。哎忽然听妈妈追问“他一个月挣多少钱”，她心里估算，猜测地说：“蓬莱公司薪水低不了，他又是当头儿的，怎么也得每月六位数吧。”

“钱再多也不咋地。”周雁程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边灌下大半杯茶边盯着她的生日礼物。“这哥们上回还想给二习跟酒店包间房呢，不是什么好鸟。你小心着点，真出了什么事儿还得我替你扛着。再说了，这人离过婚吧”

耳边豁然炸开，父亲唉声叹气，母亲先是皱紧眉头，再喊“孩子多大了谁带着呢”又责怪周雁程“早干嘛来着说话大喘气！”

“哪儿跟哪儿啊”她大声发着牢骚，紧接着母亲的抱怨占据整个房间“离了婚还能凑合，这要有了孩子我就不能同意。甭管孩子归谁，打折了胳膊连着筋，这辈子消停不了，万一孩子他妈哪天再找回来”周雁程嘟囔“二习又不是七老八十嫁不出去，着什么急找对象”

拜托，拜托！她放大音量以便把另外三个声音压过去，“爸，妈！”

“我跟他，五月份在一起的。他人很好，对我也不错，很关照我，我不想嗯，不想错过这个人。”周青羽思索着合适的词语，“我和他相处的很好，也想继续下去，不过，爸妈，我和他还没到讨论过往的地步，我没问过他上一段婚姻，有机会我一定问清楚。不过他没小孩，有的话卢珊不会不告诉我，他自己也不会不说。”

他才不会瞒着我，周青羽想。“别的事情我也说不好，我也不知道能和他发展到哪一步，我又不是神仙。”

三位至亲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周青羽叹了口气倒在沙发上，感觉非常疲倦。手机微微震动，却是郑远山的：“怎么样叔叔阿姨对我如何评价还满意吗你哥哥长得很像你。”

我们可是双胞胎么，她想，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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