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第58章 第 58 章

2008年9月20日, 北京

平常咋咋呼呼, 关键时刻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把手机扔在桌面的周雁程悻悻地想。《紫禁之巅》工会平日高手如云，今天却掉了链子：“我是一只羊”杨洋公司团建，人在青岛崂山；“老段飞刀”老段带着妻子儿女普吉岛度假, 十一长假之后才回北京；“游侠风风”侯哥忙得脚不沾地, 只有周末挤出时间跟副本，也指望不上。

还是自己人可靠。

片刻之后，睡在宿舍上铺的兄弟东北和死党猴子摩拳擦掌，信誓旦旦：“今天就把丫斗志不灭埋了！”

他俩也是05年开荒《魔兽世界》的首批玩家, 可惜早早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退出游戏忙活正经事了：一个在外企忙得天昏地暗，凌晨三点在开心网博客发发文艺诗句或者夜宵；另一个跟着老爹混，虽然只是十几个人的小公司，也算继承家业了。

够兄弟, 够仗义。

当下直奔东单某某网吧，途中周雁程谆谆叮嘱：“东北你就上‘我是一只羊’的萨满，或者“游侠风风”的牧师，这俩人装备都齐了--没问题吧”

东北满脸“你不信任我”的模样, “把心搁肚子里头，我玩萨满的时候, 一只羊还没出生呢。”

猴子则被安排成盗贼--如果没有中途afk, 服务器顶级盗贼必定有他一号。“别说贼了，法师猎人咱都玩的转，就看对家挑什么号了。”

至于周雁程自己, 当仁不让使用战士号。可惜pk不比副本，否则光凭“大侠燕南天”满身装备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两位兄弟兴致勃勃，故作沧桑地回忆起大学时光。一个说，“好久没跟人动手了。”另一个故作惊讶：“卧槽，不是吧，还谁来万一人家叫来好几十口子呢”

“那也得按规矩来。”周雁程满不在乎，把手机一抛一抛：“只要咱仨过去，他们也只能出三个接着，多了就是玩赖。”

“斗志不灭”果然没玩赖。

按照短信地址找过去的时候，三人颇有些惊讶：与其说是网吧，还不如说是豪华电竞俱乐部。宽敞明亮的大厅周围摆满高档沙发茶几，大理石地面亮的能映出人影，看样子是大部队日常活动的地方；二层则是酒吧，酒柜摆满琳琅满目的酒，有些看起来相当稀有，露台种满艳丽山茶花。

看样子是个富二代，周雁程望着四角钉子般伫立的保镖心想。

人在哪儿呢周雁程刚想掏手机就放慢脚步：头顶传来手指接触键盘的声音和极低的偶尔咳嗽声，可算到地方了。

刚刚踏上楼板，周雁程就发现面前错落有致地摆满数十台电脑，每台电脑后边都坐着个戴着耳机的男生，个个面色严肃倒像忙着公事。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迎上来，“哪儿来的”

他不打磕巴，“《紫禁之巅》的，我是燕南天，斗志不灭呢”

这句话仿佛点燃烟花捻子--高低不一粗细各异的冷笑嘲讽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不少人踢开椅子霍然起身朝这边打量，还有的干脆站到椅面，数十道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哪儿来的”“就这德行”

《古惑仔》看得滚瓜烂熟的周雁程最不怕这个，昂然道：“怎么着，丫在不在我可按点儿到的。”

左边有人嘟囔句什么，于是像整堵墙挡在前头的几个年轻男人潮水般退让，只留出一条通向中央的道路--那里两两相对摆着六台电脑，沙发耳机设备一应俱全，看得出都是最高档的。

他大步流星过去，随便挑一边坐下，从不跌面儿的猴子东北也大摇大摆跟着。数十个大男人围拢在身侧形成个包围圈，像是随时打算一拥而上。

鸿门宴周雁程有点好笑，往沙发一靠静观其变。

两位兔耳朵女仆装、黑丝袜的美丽少女捧着摆满红酒的托盘袅袅婷婷而来，黑发柔顺披散雪白肩头，笑靥如花，直令人热血沸腾，他也看了好几眼。少女一左一右分开，这才露出后面一位年轻男人，也不说话，随手拎起酒瓶便往高脚杯里倾倒。

这人就是“斗志不灭”周雁程仔细打量：看起来他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个子不矮，圆脸大眼，休闲装束和其他年轻人没什么区别；不过这人举止随意，眼高于顶，显然平常颐气指使惯了。

果然像个二代。

还没等他说话，一杯酒已经递到面前：“胆子不小。”

杯中酒液如琥珀般光滑香醇，“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忽然从脑海流过。周雁程老实不客气一饮而尽，顿时战志盎然：“你丫就是斗志不灭”

对方点点头，拎着酒杯点点他：“等半天了。”

他哼了一声，“上吧，别耗着--单挑还是一块来”

“斗志不灭”仰头想了想，示意手下又倒两杯酒捧给东北猴子，这才指指电脑：“先单独切两把，三局两胜；再玩三vs三。”

调试电脑的时候，数百里外的“我是一只羊”风风火火打电话过来，急得心急火燎：“怎么着，雁哥，对上了么”

周雁程没工夫搭理他，“还没开打呢。”

“卧槽，干丫的。”听起来“我是一只羊”恨不得插上翅膀凭空飞过来助阵，“咱们公会的荣誉，部落的脸面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周雁程补充，“还有俩哥们呢。”

“你们仨，仨！”对方咬牙切齿，“让丫联盟知道咱们厉害！”

看着屏幕小小的牛头人战士“大侠燕南天”，周雁程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心中又是亲切又是信心爆棚，一边慢慢适应新键盘一边设置快捷键和宏。对面那家伙也在倒腾，两个女孩温温柔柔靠过去却被轰开，还不忘指使手下“拿点冰”。

活的倒挺精细。

输了nga发帖投降，再把号删了--这句话明明到了嘴边，还是被周雁程咽了下去：实在舍不得。反正对方也不提，他乐得装聋作哑。

md，万一点背，最后不得不删号，我就改用二习的牧师，这个月替她拿了不少好装备--周雁程恶狠狠的想。

千里之晚的周青羽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小牧师被哥哥觊觎了；事实证明，悲剧性话题并不是很好的开胃菜。

卢珊口中“下面没有了”的悲剧事件着实令餐桌气氛下了一个新的台阶。两位当事学校的男士兴致寥寥，埋头喝酒吃肉；三位女生只好随便聊八卦，只有小姑娘思思倒是兴高采烈--在大明湖划船了呢！

“阿福乖，好好睡觉觉，姐姐明天早早回来”换水添猫粮，周青羽搂着早已痊愈的猫咪阿福亲了又亲；阿福听得懂她的话似的瞄瞄叫个不停。卢珊很是稀罕，“鸳鸯眼！”

回到酒店的时候，套间空无一人，只有卧室方向传来田婷哄女儿休息的声音，两人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两位男士回来的时候都困得直打盹儿。

早晨起的太早了嘛。周青羽揉揉眼睛，听他们商量“明早几点集合”。郑远山答：“你这拖家带口的，你定吧。”涂抹着护手霜的卢珊打着长长哈欠，“哥，晚点吧，我起不来。”

左浩南笑嘻嘻瞟过来，“还用你说你郑哥和二习牛郎织女似的，好不容易会一次，咱们也不能太不人道，是不是”

咦想起上次和江楠同宿酒店的情形，她偷眼看郑远山，刚好他也看过来，周青羽脸庞忽然发热，拉着卢珊一溜烟跑到隔壁去了。

房门砰地一声，把左浩南呼喊隔在外头，卢珊却比他还惊诧：“喂喂喂喂，二习，什么状况你别告诉我你和郑哥还没三垒呢”

“三垒个头。”她头大如斗，举起双手：““喂，我们五月份刚把话聊开了，哪儿那么速度就滚床单了”

卢珊吹了一声响亮口哨，“你俩性冷淡吧怪不得郑哥这么多年”

“得了吧。”周青羽怪叫着拍打她，半天才推心置腹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方面确实，没做好准备，其实我俩现在这样挺好的；另一方面，那天我们四个聚，江楠和她老公赌气，单独开了间房，我还想怎么办，忽然就怂了。””

于是卢珊有了新的判断：“你有点情感障碍，被男人伤害过，看谁都像骗子。郑哥么，这么多年没再找，搞不好有毛病你可得先试试货。”

我有情感障碍么片刻之后涂着厚厚绿泥的周青羽抹去镜面水汽，迷惑地望着自己，忽然笑出声来：远山哥这个傻瓜，八成又被浩南哥挤兑了。

用干毛巾包住湿漉漉头发，又贴张面膜，周青羽回到客厅的时候卢珊正煲电话粥，双脚翘得很高。好不容易汇报完毕，她望着天花板喃喃说：“罗里吧嗦，每天都是这点事，二习，你多幸福。”

你提起人家的时候也蛮幸福，周青羽才不信：“怎么啦”

“毫无共同语言，还是个工作狂。天天就是上班加班加班上班，晚上还有应酬，领导同事同学亲戚轮班来，周末两天肯定一天应酬一天健身房，还非得叫着我。”卢珊像个闺中寂寞的小妇人一般絮絮诉说，撅着嘴巴埋怨：“我叫他陪我玩开心网，好不容易人家开了，菜也不偷车也不挪，把号直接扔给我了--我要他干嘛”

这家伙就是嘴硬。张春鹏真这么差劲，你早把人家甩了好不好

她耸耸肩，拎过护肤霜细细涂抹。身畔卢珊兀自嘀嘀咕咕“二习，说实在的，我要是你早就辞职不干了，好好享受人生。”周青羽用肩膀蹭蹭对方，“那怎么行，我还得挣钱吃吃喝喝买衣裳呢。”

“这话可真假。”卢珊在她胳膊重重一掐，阴阳怪气说，“可别和我们老百姓相提并论。”

这家伙今天怎么啦听起来真别扭。周青羽皱着眉头，“喂，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挺羡慕你的。”仅仅半年没见，卢珊变得怪怪的，纹丝不动盯着屋顶，“二习，刚我还想呢，咱们没法儿一块儿玩了。现在还不显，以后时间长了你累我也累。你用lamer我用兰蔻，你住大别墅我住两居室，你开奔驰宝马，我就一辆破大众。总而言之，我们是平民，你和郑哥这种福布斯排行榜上混的，还得顾及我们感受....”

福布斯排行榜周青羽差点笑出声儿来。“你说李嘉诚还是霍大公子我和郑哥真要能上福布斯，以后你瑜伽美容吃吃喝喝都记我账上....”

这家伙脸色不太对，信口开河的周青羽迷惑地闭上嘴巴。郁闷、迷惑、狐疑轮番在卢珊脸庞掠过，终于汇聚成恼羞成怒。后者腾地站起身，大踏步冲过房间，“周青羽，你这么着就没劲了！”

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偌大房间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隔壁房间似乎传来左浩南的大嗓门儿，当然九成九是臆想--这么高级的酒店，隔音不会这么差劲。

卢珊上次连名带姓称呼自己是什么时候事情好像很严重，她瞪着卢珊消失的地方一时拿不定主意，这家伙什么意思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于是周青羽犹豫着看看电脑。

“远山低尽不成歌”，男朋友名字非常有诗意，百度结果也颇有不少：xx医院x科主任；xx外国语大学x语系教授、xx公司董事长。

最上方首当其冲的答案对周青羽来说并不陌生：蓬莱公司执行董事、高级副总裁兼首席技术官。

具体点进词条，郑远山那张熟悉的脸庞便出现在屏幕右方，令她有点不适应。

郑远山，北京人，蓬莱公司创办人之一，蓬莱公司高级副总裁兼首席技术官兼执行董事，于1995年取得清华大学学士学位，主修计算机及应用，并于1997年取得斯坦福大学计算机应用及系统架构硕士学位，在电信及互联网行业拥有逾多年经验，1998年与同学马如龙创立蓬莱公司。现任蓬莱执行董事兼首席技术官，全面负责专有技术的开发，包括即时通信平台和大型网上应用系统的开发。

鼠标有点不好使，她机械的旋转着滚轮把屏幕向下拉。人物简介人物轶事，接着又是一张彩色照片，背景是蓬莱logo和一只憨态可掬、戴着红围巾足足有一人高矮的企鹅，五位高矮不一的男人并肩而立。中间那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郑远山个头最高，站在左首第二个。

下面依旧是些蓬莱创业、个人成就之类的文字，郑远山出现在各种场合，或出席会议或发表演讲的，还有座谈交流、记者采访。

郑远山2008年以43亿元进入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第70名）、2008年胡润it富豪榜（第10名）、2007以39亿元进入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150名）、2007胡润it富豪榜（第14名）、2006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第163名）、2006胡润it富豪榜（第19名）。

浴室哗啦哗啦水声停住了，周青羽脸上面膜逐渐干透，她却压根顾不得了，震惊意外喜悦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最终在那堆天文数字面前汇聚成惶恐不安的溪流。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谢谢你比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