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2日, 北京
“那个女人,从二楼天台跳下去了。”听筒里的声音有点颤抖,江楠哽咽着说不清楚。
怎么好端端的....周青羽屏住呼吸,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去年地震那天江楠说过的话:大学同学,家境很差, 被她好心招进自家公司,反而勾引关致远,江楠愤而离婚, 对方则生了个男孩子。
她不知说什么好, 机械地问:“严重吗”
半分钟之后江楠才擤擤鼻涕。“没大事,左脚骨折, 住院了。”
周青羽绷紧的心脏回到原处。听起来那个女人想见孩子,总到关致远父母家中探望;可江楠肯回头也是关江两家谈妥的, 那孩子去年就被送回关致远老家交由亲戚抚养。那女人既争夺不过抚养权, 又见不到孩子, 天天堵在关家门口或者公司不走,报警也没用,令关家十分烦躁。
“谁也想不到她那么傻。”江楠喃喃说着,像被剧毒蘑菇卡在喉咙, 干巴巴地说:“我还巴不得把小孩给她,眼不见为净;关致远妈妈不干,说什么总是姓关的,他爸爸也说那女的教不出好来,小学中学都是事儿, 以后结婚什么的,还不如送回老家。”
只要关致远立场坚定就行。周青羽柔声安慰一会儿,便换了话题,说起自己刚刚结束的蜜月旅行:“什么时候来北京我给你带了礼物呢。还有,郑重推荐一号公路,有生之年如果不去一次的话,实在是人生一大损失。”
确实喜爱万里之外那片土地的缘故,周青羽像个称职的售楼女郎尽情游说,“一周不够,起码得半个月,我俩这次就很后悔;从旧金山开到洛杉矶,途中有几个小镇,什么monterey carmel solvang,还有big sur,hearst castle,太漂亮了,就像电影一样--你和关致远说,钱呢是挣不完的,到处走一走才是生活。”
静静听了半晌的江楠也开心多了,却不肯答应,咯咯笑着说:“恐怕得过两年啦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当妈妈了。”
那个地震之夜担忧害怕举着啤酒喝个不停的女生终于修成正果,要当妈妈了周青羽欢呼着跳起来,如果好友就在面前一定能得到她大大拥抱:“你这家伙,也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喂,你可不能再瞎琢磨了,有什么事都交给你老公,好好歇着,知道吗”
没隔多久周青羽便发现,需要恭喜的并不仅仅是江楠一个人。
“预产期是九月二十八号,你呢,快把红包给我准备好;等小孩办百日,再给我凑个份子,然后没几天又过年了,你还得掏压岁钱。”说这话的时候卢珊神气活现的,坐在沙发上微微前倾,双脚分开,小心保护腹部--尽管那里和平时完全没有两样。
“喂,是谁说要享受享受二人世界的是谁说结婚一年不要小孩的是谁说今年春节一起去欧洲的”又惊又喜的周青羽无可奈何地叫道,“嫂子刚怀上,你这也太效率了。”
那是春节聚会的消息,田婷也怀孕了,准爸爸左浩南满面春风,带着妻女前往雍和宫烧香,盼着生个儿子凑成好字,思思却迷茫的多--小孩儿有点怕未出生的弟妹把爸妈抢走。
面前的准妈妈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耸耸肩膀小声说,“没辙,那天晚上张春鹏非要办事,套子用完了;我让他去买,他懒得换衣裳出门,结果就中标了。”
还挺有效率。周青羽用手指戳戳她肩膀:“完了完了,这回你就被拴上了,想一起玩估计猴年马月了。”
“哪儿那么邪乎。”卢珊不以为意,大手一挥,“你放心,我只管生不管带,小孩断奶就往他爸他妈我爸我妈那儿一扔,我呢又是一条好汉。”
说的好像梁山好汉。
有这位孕妇在,辣锅自然吃不成了,两人在簋街找了家烤鱼边吃边聊;周青羽把给她和左浩南一家的礼物统统递过去,卢珊很是高兴,慷慨地表示让宝宝认她当干妈。
回到家中,郑远山还在书房忙碌;他是个工作狂人,独自在家的话往往在电脑前待到深夜。她捧杯菊花茶过去,顺便替他按摩肩膀:“咱俩刚结婚,他们四对儿,四对儿都怀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角落里的猫咪阿福喵一声,过来蹭蹭她脚踝。郑远山搂着她坐上自己膝盖,“这有什么,早晚的事儿。怎么,着急了”
她两只脚荡来荡去:“没有哇,喂,远山,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丈夫呵呵笑着,“都好,一样生一个吧。”
说得好像先买一斤苹果再称一斤橘子。她搂着丈夫脖子,亲亲他头顶又黑又硬的短发,柔情蜜意悄悄涌上心头:要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算账好还是学计算机长得像他还是像我会不会像周雁程
与此同时胡丹却没有这么旖旎心情。
“贺嘉轩!”她尖叫着,胸口不住起伏;自从儿子降生以来,她心满意足,再也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钱到底是借的还是给的”
面前贺嘉轩身体僵硬,脸色青白,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看得出他起初想敷衍几句,却还是直截了当地答:“借的。妈本来要给我,后来姐姐那边开店用的急,就先垫上了--反正咱们也没急用。”
那是我的钱!胡丹不打算退缩,口气强硬地喊:“上回怎么说的你凭什么不知会我凭什么自作主张我告诉你,你挣的钱也有我一半,夫妻共同财产,懂吗”
“还有你爸妈,凭什么这么偏心什么都只惦记你姐姐,不惦记你对,薇薇要上学,薇薇没爸爸,所有人都得关照她;一元呢贺嘉轩,你儿子也要上幼儿园,怎么没人多问他一句我不求你爸妈对元元多好,只求一碗水端平都不行”
“还有你姐姐,能不能消停点,冷饮店”胡丹气头之下有些口不择言,其实她自己对开店也没什么研究,胡乱喊着:“开在那儿进多少货成本多少雇几个人装修水电什么的谁负责30万块怕是打了水漂儿吧”
贺嘉轩的声音并不比她小。“胡丹!你说什么呢”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是钱!”他怒不可遏,伸手指着她大喝:“那是我姐姐!又不是什么外人!你这人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胡丹眼圈立刻红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过脸颊,嘴唇哆嗦着。
于是贺嘉轩叹了口气,声音缓和多了,人也冷静不少。“胡丹,我就一句话,你缺钱吗咱们缺钱吗”
“我每月挣五万块,年初发了半年年终奖。楼上那套房子租着,每月一万块,都在你手里,没错吧日常开销足够,还能存起来点,对吧”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摊开手掌:“是,妈那30万应该还给咱们,可我问你,钱给你不也是存起来吗”
“谁说的,我打算带着元元出去玩一趟。”胡丹有点哽咽,却不想弱了气势,用手背擦脸。“剩下的也得买买理财存着,万一有什么事儿呢”
贺嘉轩无奈地说,“对。可事儿赶上了,爸妈手里没富裕钱,大姐那边着急用,怎么办干看着不管她让她找别人借还是办贷款”
“我知道你的意思。胡丹,平心而论,我和你需要别人帮忙吗不需要吧我和你有能力争取更好的生活,我还能继续往上升,我的薪水还能涨,没错吧一元马上进幼儿园,你也能找个地方,还能把社保的钱省出来,没错吧”
胡丹不想否认--她对丈夫是有信心的。
这是贺嘉轩处理公事时的策略,逐步说服别人,对妻子也有同样效果。晓之以理过后他便打感情牌:“丹,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她以前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用我们操心吗这不是她离婚了吗这不是薇薇没爸爸吗她现在不也想找个活儿吗”
好像有点道理,胡丹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默默发脾气:我讨厌你姐姐!全家人都得围着她打转!把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这话她并不打算说出口--她毕竟还是在乎丈夫的。
“丹,别跟这事折腾了,啊”贺嘉轩走前两部抓住她肩膀,满脸恳求地说,“咱俩不缺钱,我还能给你挣钱呢,啊你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让爸妈怎么办让大姐怎么想还有薇薇,下一辈儿就她和一元两个,还得互相照应....”
胡丹听见自己平静的叫着丈夫名字,于是他应了。
“我就一句话。”她顿了顿整理思路,执拗地说:“爸妈重要,你姐姐重要,薇薇更重要。可我问你,我和一元重要不重要”
这个问题是毋庸置疑的。贺嘉轩有点哭笑不得,“这还用说”
她坚持,于是对方只好答,“重要,重要,啊”
“那我问你,我和你爸妈比,和你姐姐薇薇比,谁重要”她紧盯着丈夫,见后者为难地抿紧嘴巴便火冒三丈。“贺嘉轩!你有良心没有你有感情没有你对我爸爸怎么说的你对我外公外婆....”
贺嘉轩只好投降。“你重要,啊”他有点不快,低着头说:“都比不上你,行了吧”
仿佛得到保障似的,胡丹这才放下心。“钱就这么着,算是借给她们。你记着,只要你对我好对一元好,这点钱我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下看到此处的读者朋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