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倾赚的比我多。”官家望着小媳妇的眼神儿, 饱含“担忧”。
他好像从没有苏轼老师他们说的“私房钱”,而他媳妇不光嫁妆特别丰厚,还经营有方,最近搞的小报风生水起的,更是赚的盆满钵溢、堆金积玉。
圣人对着他欢喜的笑。官家每次带着阿翁给的银票出门, 都是对着古董书画等贵重物事买买买, 然后手头光光的回来,确实是从没有攒“小私库”。
就连他日常出门的费用,也都是有展昭或者白玉堂负责付钱。他也没有一般男子的那些逛花楼喝花酒之类的不良爱好, 所以一般他也没有需要花银子的时候,对于银子的事儿从来没有概念, 也就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的家庭里,是谁赚的多谁的地位高。
“倾倾要温柔。”
担心自家媳妇也变得和陈季常家的那位一样,官家的表情、语气、眼神儿都是非常的“认真、严肃”;圣人实在是忍不住喷笑出来, 温温柔柔的答应,“好。”
她赚的再多,还能多过他的私库不成不过既然官家没有意识到他有个私库, 阿翁和阿姑也没特意提起,那她没必要提。反正,她就是真的赚的富可敌国了,也是他的小媳妇。
官家领悟到了自家媳妇的“深情”,可是媳妇的富裕能干和他亲爹娘今儿的“教导”, 让他向来小自恋的心态产生了一丝丝动摇。
官家决定奋起。
第二天早朝上, 文武大臣面对小官家“一板正经”的喜乐模样, 使劲儿的忍住不让自己露出笑容。包拯、富弼、欧阳修等准备好了万一官家要出诏书把他昨儿的两道命令下达天下的劝说之词,可是一直到下朝的时候,也没见他提起。
这是闹哪样
君臣教学这十几年,共同处事这两年,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官家对自己说出的话,不会忘记,也不会因为太上皇的劝说就全然放弃。
众位大臣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官家自然是没有放弃。
他昨晚上和小媳妇商议好了,要正确引导大宋因为作坊收女工引起的家庭变化,这个事儿有小媳妇负责。而他主要做的事儿,就是和他亲爹说的那样,用实际行动和世人表示--他不喜佛,不喜道,喜欢经世致用的儒家、墨家、兵家甚至民间的杂家。
广备处里,只带了王颂一个人“微服私访”的官家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忙碌,小开心的对着王颂说道:“还是这些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务好。”
王颂传令官板着脸,不苟言笑,“技艺和文化,是不相悖的,官家。”
“说的对。但是文化被有心之人利用后,就变成了遏制大宋技艺发展的绊脚石,变成了阻碍和平安定的负累。现在的大宋还有人吃不饱肚子,和平还没没有稳定。文化的事儿,只负责锦上添花就好。”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僧道以言祸民。”王颂对于这些也是叹息,虽然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是他们祸国专权的时候,其祸害程度不低于安禄山造反。
想着官家昨天摆出来的那副要逼着“文人造反 ”的强硬姿势,他又忍不住劝说了一句,“军力、财力是一个国家的对外根本,衣食住行是一个国家的对内根本。但是治国的人,是文人。”
“此言差矣。”官家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的和百花盛开一样灿烂,“我可是听说,海外的国家都是武人治国,也就是文武兼修,出身贵族的首领们。”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蛮夷之国,没有文化,没有文人。”
官家望着自己的传令官一副吾乃天=朝上国,岂是蛮夷小国可比的模样,懒懒的笑。
“你骄傲自满了,王传令官。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你看看燕云之地这一百年的变化,再看看北方草原上这些部族以及倭国、交趾、高丽这些国家的变化,当有警惕之心。他们捧着我们,来我们这里学技术,目的何在”
“我们不能懈怠,不能被他们赶上。要时刻提醒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王颂眼神一冷,身上杀气一放一收,“谨遵官家教诲。”
“敢问官家,我们什么时候去打交趾他们又开始在边地骚扰大宋子民。”
已经磨刀霍霍的官家“有模有样”沉吟片刻,慢条斯理的回答:“我们是文明人,不能只会打打杀杀。”
知道官家已经有了主意的王传令官眼睛一亮,开始暗搓搓的琢磨,官家御驾亲征的可能性有多大。
“官家大安。”刚刚憋不住出去更衣回来,正要继续他的研究的沈括看到官家和王传令的身影,行礼的话脱口而出。
其他人都在心里摇头,沈呆子果然是沈呆子,官家要“微服私访”,你行礼做何
官家不以为意的笑,“梦溪大安。最近在研究何物事”
反应过来的沈括拘谨的笑,“微臣在研究一种用于铺路的物事。官家请来看。”
“从印度、阿非回来的商人说那里的人用沥青修建房屋、铺设道路,微臣就试了试。果然是有奇效。”
官家望着长条木盆里凝结起来暗青绿色表面,眼睛不由地一亮,“据说沥青一般用做防水密封,封棺、上色等等,没想到它还有这般妙用。”
沈括也是很激动,“有了沥青,我们的修路大事就可以进行的更加顺利。”说着话,他就开始讲述自己的研究--沥青路面的硬度,需要添加的东西等等。虽然还只是开始,却是已经看到了大宋各条沥青路面的希望。
王颂的脑袋里立即想到了用沥青铺设南方的道路,把南方的山路打通,直接攻打交趾的事儿;官家则是想着用沥青在大宋的各地铺设道路,再把可以代替马拉车的车子研究出来,大宋会有的变化。
“嗯。梦溪加紧研究,有需要去找王颂。黑油的进展如何”官家越想越美,接着问起石蜡烛的事儿。
“黑油的进展很好。因为用它做的蜡烛叫石蜡烛,微臣等就叫他石油。”沈括目露期待。
“石油,可以。”官家对于名字没有意见。
沈大人一脸欢喜,“谢官家。微臣从海外国家的书籍里看到,他们不光挖出来石油井,还用石油打仗和治病。”
官家也很感兴趣,“梦溪具体的说说。”
说起来自己的研究就滔滔不绝的沈大人语气兴奋,“打仗的用法,他们是用原油和石灰混合,点燃后用弓箭远射,或用手投掷,攻击敌人的船只。这让微臣想起当年秦国高奴的猛火油火攻之法。”
“所以微臣想着,我们也可以深挖石油井--不光是把石油直接作为照明、烧火煮饭或者制造石蜡烛,它的用途会非常的广阔。至于治病,是治疗骆驼的皮肤病。微臣等人试了一下,确实可以治疗六畜疥癣。”
官家目露欢喜,“治病一事,我让太医院配合你们的研究;挖石油井的事儿,也会安排下去。可还发现其他的用途”
“有,不过是微臣的设想。”沈括大人想到他的设想更是激动,“因为微臣在研究它的燃烧的时候,试图用它燃烧生成的煤烟制墨。可是微臣又想着,既然煤炭燃烧有用,火器燃烧有用,或者石油也可以用在车子上。”
官家上午在广备处就这样逛逛,听了广备处的各项研究现状,一路上思考着大宋尤其北方水的缺乏,用煤炭或者石油代替水里、风力做“煤炭磨”,“石油磨”的可能性,踱着小方步来到了燕京北郊的墨家学院。
中午的时候他和王颂两个人买了几份肉饼、馄饨等市食回宫,抱着小媳妇美美的午休,起来用了午饭后就拐到了太医院。
重点是讨论石油用作治疗的作用,以及小娃娃出生后的养护。
比如他亲爹,生了那么多孩子,却只活了这么几个。在民间,老百姓家里孩子养不住的情况自然是很多。
晚上的时候他陪着家人用过晚饭后,开始了大宋人雅致诗性的傍晚和黄昏--“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官家就这样用他的方式奋斗着,每天早睡早起按时早朝,虽然还是会打瞌睡;大臣有拿不定主意的他就下个决定;大臣们说这个事儿必须他出面的他就听着礼仪官的安排去做。即使是后面的经筵讲学,进学做功课的时候,都是乖巧无比。
朝里的大臣们俱是惊讶,官家想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被太上皇说服了放弃了
流火的七月里,马上就是七夕节,家家户户都忙着晒夏。同样参加圣人开办的小报社的苏夫人在休沐日里,吩咐家仆把被褥棉衣等物拿出来晒晒,又亲自把苏轼的书籍搬出来晒晒。
苏轼大人晚上回到家里闻到书上和衣物上的太阳味儿,自己沐浴梳洗来到寝室后,对着正在床上看书的夫人真心的感谢,“夫人忙于小报事务还时刻记得照顾幼儿,孝顺父亲,兼顾各种家务,为夫实不如也。”
苏夫人微笑,因为参加小报社好友渐多,又因为苏轼的仕途顺利,一家和乐,她的心胸也变得疏阔了很多,不再是刚刚搬到汴梁的时候谨小慎微,处处小心。
“有二郎这句话,我就很开心了。不知二郎这些日子,公务顺利否”
“公事顺利,然没有夫人日日询问,做屏风后监督,为夫心生恐慌。”
苏轼大人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苏夫人却是认了真,“二郎性格毛糙,在老家的时候就是大大咧咧的喜好交友,如今官家委以重任,必然有很多人围上来,二郎切勿粗心。”
“诺。”苏轼大人和夫人嬉笑,小感叹的说道:“以前我常笑话陈季常怕老婆,如今方体会到自己以前有夫人在一边相助识人的便利。”
“就是陈季常家里的陈夫人,如今想来,也是功劳不小。这些年若不是陈夫人一直监督陈季常的疯癫形状,现在官家要用他,就他那个名声,估计会有很多人反对。”
苏夫人笑的一脸温柔,“为人妻着,相夫教子本就是本分。我只是担心自己忙于小报事务,疏忽了二郎和家里。”
“夫人且放心忙就是。”苏轼大人非常开明,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估计不久包大人、欧阳大人他们就会注意到圣人小报的内容,夫人记得和包夫人、欧阳夫人商量好说辞。”
“大人们怕是早就注意到了,忍而不发而已。”
苏夫人不确定的说着她的猜测;正要躺下的苏轼大人呆愣在那里。
老大人们都是和他一样,面对自己的夫人不得不妥协,这个猜测真的是。
“官家这招温水煮青蛙的阳谋,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苏轼大人忍不住叹息一声,“官家今年十四岁,耗个几十年下去,铁皮青蛙也煮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