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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怎么可能不做皇帝(清穿) 第153章 第 153 章

作者:痒痒鼠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1:50:56 来源:就爱谈小说

八爷一句话出来, 所有人都震惊。

康熙愕然地一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八爷一仰头,好似看见了康熙, 又好似什么也没看见,朦胧的视线里只有福晋临走默默看自己的一眼,一双美丽的眼睛。

“汗阿玛, 儿子有话说。汗阿玛, 儿子有错, 儿子和大臣们有联系。但儿子请求复立太子的心是真的汗阿玛, 儿子只求,太子能原谅大哥,汗阿玛惠母妃是儿子的养母, 惠母妃如今天天病着,汗阿玛, 儿子求你。”

八爷“砰砰”地磕头。

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两辈子了, 头一回在康熙面前这么硬刚,只觉得背心冰凉, 眼前乌黑一片, 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地上。脑袋轰地一声,只余一片空白,耳内不断地重复着那句“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担心”

廉亲王胤禩的话回响在澹宁居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神魂出窍一般浑然未觉,又好似都听到了,看到了,却也没有在意了, 都没有精力在意了。

康熙一眯眼,看向老四。

四爷正在心里骂老八不争气,所有的嘴皮子功夫遇到汗阿玛就歇菜了,迎上老父亲审视的面容,俊脸上一片哀戚,声音低沉暗哑“汗阿玛,人人都知道儿子和二哥不和睦,可二哥就是二哥。公选太子,儿子即使知道很多人选二哥,儿子也不选,因为儿子不想讨好他。可是,还是那句话,二哥就是二哥。汗阿玛,求您复立二哥。汗阿玛,求您,放了大哥吧。大哥他知道错误了,您打他,骂他,罚他办最苦最累的差事不给奖励,您不要关着大哥,大哥,是海东青啊。汗阿玛。”

“汗阿玛,儿子今天斗胆,是,八弟的胆子是儿子支棱起来的。因为儿子知道二哥和三哥、弟弟们最近的煎熬。都是手足兄弟,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除了父母,兄弟姐妹们就是最亲的亲人。汗阿玛,儿子其实也害怕,可是胤祥昨天说,他小时候顽皮,被大哥发现了,大哥要打,二哥护着。被二哥发现了,二哥罚站,大哥护着。汗阿玛,儿子小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大哥,和儿子在战场是背靠背的兄弟啊。八弟伤心于惠母妃,儿子伤心于手足,求求汗阿玛,求求汗阿玛,”

四爷磕头,兄弟们都跟着磕头。

除了老二和老三。

一声声“求求汗阿玛”要人心碎,也可能是都想起来儿时的经历,皇子们放声大哭。

“汗阿玛,儿子小时候,被大哥训斥欺负,可儿子和保泰打架被保泰堂兄欺负了,是大哥帮忙儿子打回来。汗阿玛,大哥是大哥啊。儿子再恼他,不能不认这个大哥,汗阿玛”

“汗阿玛,儿子恼怒二哥,二哥老是端着太子的架子。可是二哥也是照顾过儿子的,汗阿玛,在无逸斋进学被张英老师罚,是二哥帮忙儿子说话。儿子知道二哥就是显摆,可二哥就是二哥啊。汗阿玛。”

“汗阿玛,求求您,复立二哥,放出来大哥吧,我们一家人,还和以前一样儿啊。汗阿玛。”

“汗阿玛”

一声汗阿玛,一个磕头,脑门碰在院子里黄土上,不一会儿就是一片脏污,八爷的额头,已经出现了鲜红的血迹。

康熙深深地呼吸,轻轻地一闭眼。

老四

康熙怒的想把老四给圈禁了

可这个时候,他只能忍着,跟着一帮糟心儿子们感动感动。

大臣们因为皇子们的举动,泪流满脸,陈廷敬跪着上前几步,和康熙哭诉“皇上,臣也是有岁数的老人了,臣不和皇上说国家天下。皇上,家和万事兴啊。皇上。皇子们如此兄弟情深,皇上,这是老天保佑大清啊。”

李光地直接伏地痛哭“皇上,臣家里的孩子们闹得乌鸡眼一样,为了一个庄子,为了一个店铺,算计来算计去。皇上,皇子们这样友爱,多好啊。皇上”

阿灵阿的嗓门最大“皇上,大爷魇镇二爷,二爷如今已经好了,二爷一向宽仁,二爷再恼怒大爷,一定也不想大爷还继续被关着。皇上大爷府上的孩子们是无辜的啊。皇上”

好啊,这都要给老二道德绑架了。老二要是不原谅老大,就是不宽仁康熙那气得,一张老龙脸青紫,马蹄袖下的手指头都在颤抖。

揆叙没有阿灵阿的大胆,也没有他和太子之间的仇恨,可他和太子爷也不和睦啊。大爷的母亲是纳兰氏惠妃揆叙放声哭道“皇上,臣看着皇家兄弟这样友爱,臣好感动。皇上,大爷有罪,您要他戴罪立功,皇上,大爷有能力忠心于您啊。皇上”

康熙脸皮抽抽,脸上肌肉抖动,到底是没有开口。目光在一个个磕头哭嚎的儿子们身上掠过,落在唯二没有磕头,挺直了脊背跪着的老二和老三身上。

胤礽面容紧绷着,脸上肌肉一颤一颤的,牙关紧咬,老四老四

老四在威胁他,如果他不原谅大哥,就不是宽仁,就不能复立太子

胤礽在上驷院被关了小半年,受尽了罪,尤其担心毓庆宫的一家人。他做梦都想被复立,重新做风光无限的太子爷。可他此刻只有满腔恨意,强烈的恨意冲击他的头脑,他完全忘记了今天一定好好表现,也完全忘记了熊赐履和王剡千叮嘱万叮嘱他的话。

胤祉呆呆木木的,这些日子,他真是在煎熬。他不是一个狠心人,他只是一个书生。大哥被圈禁,十三弟也差点儿陷进去,他夜里做噩梦都是大哥要杀他。如果太子复立,反正他自己也没有希望了,他干嘛还要背负陷害大哥和十三弟的良心债

胤祉蓦然一弯腰,“砰砰”地磕头。

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哭,但他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清秀斯文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悔恨和痛苦,那么的压抑,那样的深刻,要人见之落泪,心里酸酸的难受。

都是为了一个龙椅啊。可再怎么争斗,也是兄弟啊。在场的侍卫太监们都看低头擦眼泪,无声地哭泣。

康熙“”

好一个杀人诛心老四

康熙暴跳如雷“左右侍卫们,将这一群混账都拿下,都押送宗人府不是要同情他们大哥吗都去关着”

侍卫们哪里敢动大臣们哭抢着上前,抱住康熙的大腿。

“皇上,可不能啊。受罪在皇子们身上,疼在你心上啊。皇上。”

“皇上,皇子们做法纵然有错,都是好意啊。您打罚都成,四爷说得对,大爷是海东青啊,您别关着他啊。”

康熙蓦然老泪纵横。

朕能不疼老大吗老大跟着朕上战场,每次都冲锋在前头,那个时候他才多大跟去的老三和老四还小,他处处护着两个弟弟,他脾气不好嘴巴坏,可他是,他是自己第一个养住的孩子,朕怎么可能不疼他

可是老大的嘴巴那么坏,留他在外头早晚惹事。康熙心里难受,又更气老大拎不清的,看不清自己的能力,一门心思争皇位,就他的那点心眼,打小儿在无逸斋就被弟弟们耍着。

“朕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康熙突然放声大哭,“太皇太后、皇考啊,是不是你们在天有灵,保佑玄烨朕的儿子们朕的儿子们”

康熙哭得语无伦次。皇子们因为康熙的哭声,更能哭。大臣们悲痛难忍心神大乱,但到底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立即听清楚康熙话中的伤痛,“在天有灵,保佑玄烨”这也是感动了啊。

一片哭声中,有一道尖锐的声音高喊“皇太后到”

皇贵妃扶着皇太后,领着一群老嬷嬷太监们,慢慢地走进来,康熙一看到老母亲也给惊动了,知道是老四捣鬼,还是心里大恸,领着文武群臣给皇太后行礼,未语泪先流“儿臣给皇额涅请安。皇额涅”

皇太后看着皇帝,颤抖着双手扶他起来“皇帝处理国事,我本不该来。可是,都是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您生气,打罚都成,您不要气到自个儿。”皇太后说着话,也哭了出来。

康熙起身,朦胧的视线里看出来皇太后有备而来的模样,哭道“皇额涅,都是儿臣没有做好,惊动了您,要您为这一帮子糟心的操心。皇额涅”

“做长辈的,不给孩子们操心,给谁操心”皇太后摇摇头,哭道“我只盼着,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好好的,健康平安的。”

一句话引动康熙衷肠,真哭了。

“皇额涅皇额涅,您怎么来了”

“是老四派人去和皇贵妃说,说他要惹你生气了,皇贵妃担心他惹事,去找我。老四又怎么了”昏花老眼在人群里寻找老四的身影,担忧道“老四那”

康熙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皇额涅,朕就知道是老四”

“老四孝顺。胤祐病了,皇上不要人告诉我。老四要是被打了板子,我还不得心疼晕老四那”

康熙拿皇太后的偏心实在没招儿。

大臣们跪在康熙身边,突然有点同情康熙四爷生怕自己被打板子,皇太后担心。提前找来皇太后。这就是孝顺

康熙心疼自个儿,哭自己道“皇额涅,老四犯错,该打。”

“打了他,你不心疼,我心疼。”皇太后看到孙子们跪着的一圈儿,发现他们还在哭着磕头,忙抬脚走过来,几步走到老四面前,一看他一张小俊脸都是泥土,额头都有了血迹,吓坏了。

“胤禛”皇太后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脸“脸怎么这样了啊皇帝”

四爷小绿茶瞬间又是两行泪顺着泥土脸下来,孝顺道“皇祖母,您别怪汗阿玛,是胤禛犯错,惹的汗阿玛伤心。皇祖母,都是胤禛的错,要您担心。”

皇太后可不听他的,胤禛的脸可不能毁了。顿时朝康熙看去“皇帝”

康熙心想,额头那点伤能怎么样可他瞧着一贯干净白皙的老四这个模样,也是心疼。心疼就更气。

“皇额涅,您别管。”康熙怒声道。“这小子,无法无天。朕正要处理国家大事,他鼓动老八一嗓子,叭叭叭地都是他的理由。”

“就这么点事情”皇太后阻止老四继续磕头,也怒了“皇帝你说话,当儿子还不能插嘴了老八就插一句话,能怎么了”

康熙一噎。

“皇额涅,这不是插句话的事情你别听他撒娇”

“还能是多大的事我的孙子们都额头受伤了,和我撒娇,我也不能管”

“”

“都别磕头了。”皇太后对孙子们一声怒吼,气得浑身都抖“他们有错儿,皇帝教导就是。脸上是能伤到的吗啊”脸转向嬷嬷太监们“带着你们的小主子走。”

康熙“”

“好好好”康熙真是无奈了。“皇额涅,您先回去休息,朕不要他们磕头了。都滚起来”最后一声朝儿子们吼的,疾言厉色的,那是真动了真火。

皇太后惊喜,心疼地看着老四额头的伤势,哄着道“可别惹你汗阿玛生气了,快认错儿。”

四爷不磕头,还是哭“皇祖母,胤禛犯错,也要求汗阿玛。皇祖母胤禛想要汗阿玛放了大哥和二哥。”

一句话要皇太后泪水涟涟,虽然她老人家偏疼老四,可是这些孙子们,哪一个不是在她面前长大的

皇贵妃在一边哭着,孙子们围着自己都呜呜呜地哭着,好似小时候一样的小幼崽,受了伤,只能找长辈哭出来。

皇太后顿时心软了。

看向康熙。

康熙看一眼变得木木呆呆的老二,手指着老四“你给他们求情,您就不怕被牵连就不怕朕圈禁了你”

“儿子不怕”四爷脱口而出。吓得皇太后猛地给他脑门一巴掌,怒斥道“浑说什么,和你阿玛好好说话。”

“好啊”康熙已经怒气勃发,思及今天老四折腾的一出一出,哆嗦着手摸了摸腰间,没有佩刀,左右看看,劈手拽过隆科多,一把抽出他的宝剑,在手中一挺,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一个太监“好你个老四”猛地上前几步拿着剑指着他,帝王威势全部释放出来“你到底怕不怕”

“儿子不怕”四爷梗着脖子,吸着鼻子看着老父亲,看一眼皇太后,痛苦地哭着,就是不低头。

皇太后被那长剑的寒光闪着,倒退一步,迷迷糊糊的问身边扶着自己的人“皇贵妃,皇帝手里的是什么”

“皇太后”皇贵妃抱着皇太后,呜呜呜地哭着。

四爷一看,生怕皇贵妃和皇太后受到刺激,袖子呼噜一把眼泪,一扬下巴,哽咽道“儿子不是怕你,是怕皇额涅和皇祖母担心。你看。”从袖筒里抽出来一副画儿,傲娇矜持地扔给康熙。

康熙以为是什么机密,收起来长剑,命令陈廷敬打开。

陈廷敬哆哆嗦嗦的,其他大臣皇子们反应过来,一呼隆地上来抱着康熙的大腿和胳膊。胤祥还大喊“四哥你快跑。”

康熙“”

画儿打开,陈廷敬一眼看去,就是心肝一颤,大喊一声“皇上您看。”

康熙被儿子们的手脚捆住,歪头一看,顿时一颗心好似被巨石撞击,最软最软的一块肉被石碾子一遍一遍地碾过去,痛不可言。

明朝汪广洋画的一副画儿画虎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陈廷敬哭道“皇上,四爷不怕你。皇上,四爷敬着你啊。皇上”

李光地也看到了,思及自己的儿子们肝肠寸断“皇上,为人父亲,都是这样的啊。皇上”

男人之间情感的表达深沉而含蓄,王广洋以“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喻之,透彻地解析了父爱的伟大和沉默无声。

大臣们都小声地哭着。

皇子们看到了画儿,知道四哥不怕的原因,齐齐放声大哭“汗阿玛,四哥也是为了大哥和二哥,汗阿玛”胤祥哭得最伤心“汗阿玛,四哥说您伤心啊,您一直伤心啊,汗阿玛罚了大哥和二哥,您最伤心啊汗阿玛”

康熙仰天看一眼,泪水朝肚子里流。

“罢了罢了,放出来老大和老二,戴罪立功。”康熙一句话出来,听着大臣们和儿子们惊喜地哭喊“皇上圣明”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好似看到太皇太后和自己微笑,心口蓦然一松,这小半年来的压力结成的冰山,开始融化。

“皇额涅,儿臣扶着您回去休息。您放心,儿臣不罚他们。”康熙话一出口,儿子们高喊,一起放开他扑向四哥四弟。

“四哥四弟,你快起来,汗阿玛不罚了四哥四弟你快去洗洗脸,你这脸可不能破相了”

康熙瞅一眼这些糟心儿子们,大步朝皇太后走去,孝顺道“皇额涅,您看,这就是皮小子。不打不行。”

皇太后一回神,听了康熙这话立即反驳“再罚也不能罚脸。”

“是是是儿臣记住了。”

康熙和皇贵妃扶着皇太后回去休息,大臣们一看,赶紧地爬起来,李光地顾不得擦眼泪,小跑到胤礽身边,恭敬道“二爷,皇上有一道旨意给您,但是要先和您说说话儿。”

那意思,您快跟着去啊。

皇子们自己闹腾,您不跟着三位长辈走,还愣着做什么胤礽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他还沉浸在刚刚的闹腾中,神情恍惚。

一边的兄弟们抱在一起,高兴地跳着吼着,好不开心。

“四哥,我们去大哥家里喝酒,今天一定要把大哥的好酒都喝完不可。”

“四哥,我们再要大嫂整两个好菜,几个侄女儿包的饺子最好吃了。”

“四哥”

四爷一挥胳膊“好就这样去大哥家里,要大哥看看我们为了他的付出。还有二哥。二哥你看看”四爷对着还发愣的老二指着自己的额头,气恼道“二哥,你可要好好补偿弟弟。”

胤礽瞬间气得就要冲上去,一边的李光地赶紧拉住他。

“二爷,二爷,您快追皇太后、皇上、皇贵妃娘娘。”这个时候不表现孝顺,你还要什么时候孝顺李光地自觉他这次真是操碎了心。

兄弟们齐齐冲着胤礽做鬼脸,瞧着他眼珠子都气红了的模样,灰头土脸的嘻嘻笑着,要多瘆得慌有多瘆得慌。

四爷“二哥,弟弟们给你道喜了,你快去照顾皇祖母和汗阿玛,看看二嫂和孩子们。弟弟们先去给大哥道喜。走着”

“走着”

一群皇子们开开心心地,瞬间都走了。

胤礽被气得身体一个倒仰,幸好托合齐力气大扶住了他,托合齐哭道“二爷,你快去见皇上。”

见了皇上,李光地才能宣旨意啊。

胤礽咬牙切齿的,老四一把甩开托合齐,大踏步去追皇太后和康熙一行人。

大臣们和侍卫们瞧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气您好歹沉住气啊。哎看看四爷。

在看看那群皇子们闹腾着离开的背影,更是叹气这真真就是一个活阎王啊,杀人还要诛心的

胤禔府上,看守的将士们突然看见一群皇子们出现,都兴高采烈的,开心地行礼。

钮祜禄家的音德恭敬地笑道“阿哥爷们,奴才们已经收到旨意。和大爷道喜,大爷不信那。”

胤祉哈哈哈大笑“没关系,这不,我们都来了。”眉眼舒朗,之前的抑郁消散,他又是斯文秀气的皇家三爷。顶着一脸的黄土眼泪鼻涕的,痛快地笑着“弟弟们,我们直接进去。”

“好进去。”“进去。”

兄弟们一拥而上,进来府邸,一眼看到前院里,大哥一身去年的旧衣服,守着一盆猪头肉用手抓着大吃特吃,嫂子和侄子侄女下人们都在默默垂泪,顿时心里一酸。

胤禩嘶吼一嗓子“大哥”

“大哥”“大哥大嫂”兄弟们喊着,快跑上前,弘昱一头扑到四叔怀里,哭嚎不止“四叔,四叔,他们说放开阿玛,他们骗人。阿玛难过。四叔,阿玛难过。”

“傻瓜,不是骗人的。是真的。”四爷抱着大侄子,感受他瘦下来的身体,心里一疼。“别怕。看看叔叔们头上的伤,你玛法心疼你阿玛,叔叔们给你阿玛求情,你玛法就放了你阿玛了。”

良久,良久,安静中,胤禔手里的一块猪头肉掉在盆里,油汪汪的大手在阳光下闪光,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弘昱在四叔的怀里,宛若天长地久一般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四叔额头上的血迹,抖着嘴唇,“哇”的一声“四叔”

这一声,包含了一个孩子多大的恐惧和仿徨。

他真怕,一家人的命运,都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过去了。

“四叔弘昱害怕四叔弘昱害怕”弘昱抱着四叔,颤抖着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胤禩看着大哥实在难过,扑倒在他身上使劲地摇着他的肩膀,大声地哭道“大哥,您的手是拿剑拿枪的,大哥”

胤禟胤俄胤裪胤祥胤禵等人,万万想不到,他们威风八面的大哥,会变成这样。

胤祥猛地一脚踢飞了这盆猪头肉,一块块肉在太阳底下飞扬。盆落在地上,发生“砰”的一声声响。

胤祥红着眼睛指着大哥怒吼“大哥,你怎么能放弃你看看侄子侄女们侄女们都大了,要开始议亲了”

“我怎么样我怎么样”胤禔猛地跳起来大喊“你们一个个的,胆子肥了是不是”大手拍着胸膛“大哥要是不养好身体,万一倒下了。他们更难过懂不懂”

“不懂”胤禵一脸怒色对上大哥“颓废就是颓废。你说,你这些天有练功夫吗有看书吗你是圈禁在府里了。但汗阿玛没有说你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吃吃吃”

胤禔猛地一捂脑袋,一屁股坐下来,无声地哭着“大哥打小儿就笨。大哥不会教导他们学文学武,只能这样,只会这样。”

兄弟们的吵闹响在耳边,弟弟们硬拽着大哥去洗漱,大福晋激动地给下人们发赏钱,一枚枚铜钱,不是往日的银锭子金瓜子,却是所有人喜极而泣。

四爷微微侧首,骨节分明的手不停地安抚侄子消瘦颤抖的后背,拇指上翡翠扳指的光芒闪动,一阵轻微的冰凉隔着肌肤沁心而入。春日里日影狭长,隔着满院子无人打理的疯长花草细细筛进,连墙角的铜漏声也越发清晰入耳来,缓缓“咚”一声,似砸在心上一般,连那暖光也被砸得微微摇晃。

四爷低头抚着弘昱毛刺的脑袋,低低道“好孩子”

音德的叹息简洁而哀伤,仿佛一个短促而不完整的手势“四爷,您也赶紧去洗漱。您的伤口进了土,不能拖延。”

四爷看着她,语气里骤然失却了所有温度“我没事。这里的人你都管好了。有手脚不干净的,都管好。一般的东西无所谓,但是大哥大嫂重视的东西,要看顾好。”

音德因为四爷的严厉,表情里带着温和的体贴“四爷,您放心。平日我们都注意着,大爷和大福晋都好着。”

皇家贵胄被圈禁,生活某方面也是艰难。不缺吃穿,但首先奴仆们都是不听话了,都有了心思了。这是人之常情。胤禔说的对,他身体好着,才能镇压这些下人和看管的士兵们,护住一家人。

心中有明净如台的温暖,幸好老父亲命令音德等人看管。

四爷默默片刻,对音德温然唏嘘“幸好是你们带兵看管。时间也不长。”

上辈子最后见到的大哥,四爷已经不忍心去回忆。唯一的骄傲是生了二十个儿女,要自己给养着。

四爷无奈摇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息,皇太后派来太医叶桂给他们清理额头,叶桂诚惶诚恐的,也怕皇子们的额头留下一点点疤痕,仔仔细细地清洗上药。

四爷被疼的“嘶”一声。叶桂忙道“这药是一定不留疤痕的。但是很疼。四爷您忍着。皇太后说了,您的俊脸一定不能伤到。”

“”

叶桂小心地抹药,又道“皇太后说,您的侧福晋人选定下来了。您要娶媳妇,一定要好好养着这张脸。”

“”

四爷乜他一眼“小桂子,你不是要出门游历”

“我倒是想啊。可皇子爷们这样伤着,皇上不同意我走啊。”叶桂也很烦恼。“四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可不能不在意。尤其这张脸。这是皇家的一个招牌。”

“”

“您信我的。您有这张脸,别人再恨你,也能体谅你。你要是没有了这张脸,就您活阎王的名声,走到大街上一定被人吐唾沫。”

“胡说八道。”

“至理名言。”

两个人在屋里贫嘴,收拾好自己的胤祥晃过来,听到一耳朵,哈哈哈哈大笑。

“四哥,您没看皇祖母紧张你的小脸紧张的。”胤祥笑的忒是痛快。“四哥,你要娶小嫂子了小桂子,是哪一家的姑娘你听说了吗”

叶桂手上动作不停“十三爷,旨意没下,我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嘿”胤祥摸着下巴,瞄一眼四哥,琢磨琢磨,瞄一眼四哥,琢磨琢磨。

四爷“”

“去看看,你三嫂四嫂他们来了没有”这个时候,皇家福晋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我说,四哥,你是不是害怕四嫂,不给你娶啊。”胤祥迷瞪眼瞅着他四哥。

“瞎说。”四爷脸一肃,等叶桂忙乎好,对弟弟一瞪眼“四哥会怕你四嫂”

“爷、十三弟。”院子里传来四福晋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进来一眼看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虽然有纳闷还是一脸的喜气洋洋,随即变成惊讶和心疼“给爷请安。爷,您的额头怎么了十三弟,你的额头,哎吆吆,疼不疼”

“疼。四嫂,可疼了。”胤祥指着额头撒娇。

四福晋惊慌了,凑近了看两眼,再看看胤祥的,眼圈儿就红了

“光听着受伤了,怎么这么重好生养着一段时间。叶桂太医,这药要一天上几次有什么忌口的要不要吃药他们的脸上可不能有疤痕。”四福晋盯紧了叶桂。

叶桂在收拾自己的药箱,闻言,先给四福晋行礼,笑道“四福晋,这药要上三天。忌口的,不能吃辣的,不能喝酒,不能吃一些发物”瞄一眼对着四爷幸灾乐祸的十三爷。“还不能吃肉。”

胤祥哀嚎一声“你胡说”

叶桂看向四福晋“四福晋,是真的。”

四福晋刚刚还犹豫那,此刻也顾不得了,忙道“十三弟,忍忍三天。太医说得是。您放心。我一定管住了他们。”

爱好喝酒四爷“”

爱好吃肉胤祥“”

四福晋要丫鬟给叶桂太医红包,笑着送走。一转身,面对一脸丧气气恼的哥俩,哄着道“就三天。就三天。忍一忍就好了。我刚给带来了一些蔬菜水果,春天的布料等等。我在这里帮助大嫂,爷、十三弟,你们今天还有事情吗”

四爷一眨眼“要去一趟宫里。胤祥和我一起,现在就去。”

“好。坐马车去。不要骑马。额头上的伤不能包扎,外面有灰尘。”四福晋很是严肃。

四爷“”

胤祥闷笑。

午后阳光正好,四爷在马车里闲坐着翻书,胤祥神色莫名地瞅着他,瞅一眼又一眼,发现他回视,又躲开了。四爷放下书,纳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直说”

胤祥瞅了四哥一眼,低着头沉吟了一会,才道“刚刚八哥收到宫里的消息,汗阿玛对二哥大怒”四爷一惊,这又是为了什么定了定心神,看着他问“为了什么事情”

胤祥抬头飞快地瞟了四哥一眼,犹豫了下说“今日,虽然很多人请求复立太子,可是都知道,是因为八哥的活动。马齐、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大人都出面保奏立八哥。汗阿玛要二哥不能记仇。二哥梗着脖子就是不说话,说八哥结党。”

四爷猛然睁开眼睛,只想着,老父亲对太子仍有余情,但太子如此行事必定会激怒老父亲。自古皇帝最恨儿子们私下结交大臣,唯恐出现党派之争或者自己权利被架空,康熙也不例外。但目前最要紧的是安稳。

默了一小会,问“汗阿玛怎么说”胤祥略微犹豫了下道“汗阿玛极为生气,说”他停了下来,四爷吸了口气,肃声说“照实说”

“二哥说,大哥在宗人府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没有机会了,就推荐八哥做太子。二哥说八哥和大哥彼此勾结庇护,谋夺太子之位;说八哥在朝内私结党派,还说”他又停了下来,四爷再好的脾气,也被他折腾的,没有脾气了“慢慢说。”

胤祥嘻嘻笑,嬉皮笑脸地接着说“二哥说大哥和八哥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他。即使不圈禁,也当削其爵位。”他一口气地把太子的原话重复了出来。

四爷眉心一皱,随即松开。他倒是不奇怪二哥此刻就开始反击。但,这个时候,汗阿玛听了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儿,必然是大怒的。

胤祥看四哥坐在凳子上,身如雕塑,半天没有反应,只得试探地叫道“四哥,四哥”四爷强自定了定心神,没有力气地问“后来呢”

“然后八哥说,他去求汗阿玛宁可不要了亲王爵位,也要承担今天的罪过。”他学着八哥的语气说道。四爷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可汗阿玛当时正在气头上,九哥和十哥都担心。十四弟又说,大不了以死明其心志。还说,今天汗阿玛震怒之下,竟拔了侍卫的长剑对着四哥,可见是恼怒我们阻止他复立太子了。反正我们都是凑数的儿子”

四爷哦了一声微微惊讶,看着胤祥,胤祥也是脸有余惊地回看着四哥。

四爷静了静,安慰自己,没什么事情的十四再怎么折腾,寿命长着那。看着胤祥“接着说。”

胤祥说道“当时三哥看见汗阿玛拔刀,急忙扑上前跪抱着汗阿玛双腿哭劝,别的兄弟也都不停磕头恳求,汗阿玛缓解了怒气,却有点奇怪。”

胤祥又停了下来,四爷长叹口气道“说吧,别再吞吞吐吐”

他赶忙说道“兄弟们和三哥的关系都缓和了一点,四哥,弟弟对三哥也不恨了。宫里来的消息,汗阿玛打了二哥一巴掌。二哥倔嘴说我就知道您最疼四弟。不管他犯什么事情,您都不生气”

四爷听后木木地坐着,过了半晌忽然想起,忙问“皇祖母那”胤祥忙回道“汗阿玛和二哥说话,是在清溪书屋。皇祖母和皇额涅都不在场。四哥不用担心。”

四爷一时静默无语,当年弘历和弘时的争斗,老八蛊惑弘时导致的父子相杀,一幕一幕都在脑袋里走马灯地放映,模糊又清晰,只觉得脑袋重如巨石,根本无力思考。心如被千针所刺,先时还觉得疼痛,这会却只觉得麻木。

胤祥在旁默默站着,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福晋”

四爷才反应过来,还有侧福晋的事情,问“真的定下来了”

胤祥道“基本都定下来了。我福晋早就听母妃们说了,这几天一直和我闹着那。还是四嫂好,到现在四哥还不知道。四哥,你是亲王了,有两个侧福晋。”

四爷“有两各侧福晋的名额,但不是要有两个侧福晋。”

胤祥回道“一个、两个关系不大,关键是家世。四哥,您这次可上点心。我听说,八哥最近还拉拢年羹尧和隆科多那。拉拢年羹尧可以理解,毕竟汗阿玛要重用他了,不到三十岁就是四川布政使。隆科多奇怪。隆科多和他处不来,只是一个侍卫。有一次还被鄂伦岱撞上了,隆科多和鄂伦岱大吵一架,闹到了汗阿玛跟前。这些事情,一直没敢告诉你,年羹尧四哥,我不放心。”疏阔明朗的眉眼间,有清晰的担忧。

四爷沉默了一下,看着胤祥认真地说“四哥知道了。谢谢十三弟帮助四哥。四哥就不说感谢的话了。”

胤祥哼哼一声,又说“四哥,年羹尧的妹妹也在选秀名单那,三哥盯着,八哥也盯着那。”

四爷朝他感激地说“四哥知道了谢谢了”

他越发地哼哼,一头滚到四哥身上闹着“你就不能上点心即使年羹尧忠心于你,万一他妹妹进了三哥府上或者八哥府上,外人怎么看这就代表,年家变成汗阿玛指定的皇子势力了,没有你的份儿了。年遐龄退休了,年希尧如今可是广州巡抚了。”

到了宁寿宫,皇太后累了,在打盹儿,哥俩都没有打扰,在院子里一颗玉兰树下摆了膳食,可算是安心用了晚膳。

胤祥去了储秀宫请安,四爷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后宫的鹅卵石小径上,只觉得一颗心乱跳,竟没个落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还好,还好,大哥没事了,汗阿玛将来必然不会再因为承德的事情圈禁胤祥了一面想着,却不知为何,心里难过得紧。

四爷不停地问自己,自己知道结果,原本以为是一个重复的简单过程,可重来一次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一个简单的结果,居然要经过这么多的坎坷和痛苦。他都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闯过来的。前面还有什么要发生呢究竟还要发生多少事情四爷一直不去想将来,可原来眼前就有苦痛。他不知不觉走到承乾宫门口思及太医说的,皇额涅的身体情况,只觉得心神燥乱悲伤,却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只得默默地走着。

天渐渐地暗了,四爷却一无所觉,因为心本就沉浸在伤心之中,只是走着。

皇贵妃就知道他会来,一路上的宫女太监嬷嬷给他请安,他含笑点头,进来偏殿,啪啪地打着马蹄袖给皇贵妃行礼“儿子给皇额涅请安。”

“快起来。我看看。”皇贵妃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心疼地打量着他,发现他额头的伤势上了药,生气道“磕头不知道小点儿力气膝盖没事吧”

四爷收回来心神,深深吸了口气,道“没事。皇额涅今天身体舒坦吗”

“我好着那。你午饭用了吗”皇贵妃瞅着他瘦下去的脸,越发地心疼。

“用了。在宁寿宫和十三弟一起用的。皇祖母在休息。没见到。”四爷一副单纯孝顺儿子的小样儿。

皇贵妃上上下下看他两眼,还是放心不下。

“马上要娶侧福晋了,我这里有一份药膳。你小时候吃的,给你炖好了。芝麻,端进来。”

“奴婢来了。”一个绿衣宫女答应一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四爷闻到小时候熟悉的味道,瞪大了眼睛护肤美白的药膳

皇贵妃一瞪眼“快吃。”

四爷只能点点头,一口口地用完了这份药膳,完成任务。

皇贵妃一挥手,宫女嬷嬷都退下,自己坐在一张黄花梨雕花牡丹圈椅里,看着儿子,犹豫了下,终于没有忍住“你的性子,你汗阿玛知道,也是一直看重你的,不会因为一些事情牵连你。再说了,就算是生气,也是你汗阿玛的儿子,一时生气责罚也是有的,过几日等你汗阿玛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四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点了点头。想着,虽然这些年来费尽了功夫,可只是身为人子的责任不求回报,可皇额涅向来对自己极为照顾,现在又间接暗示了康熙的态度,以示宽慰。而隆科多、夸岱也待自己不薄,这些话可毕竟是暖人的。

母子两个简单地说着最近的一些事情。

都知道,四爷打头闹了一场,康熙生气是必然的。

“你汗阿玛生气归生气,如果每一个儿子都是鹌鹑只顾着讨好他,他才要去哭皇陵了。养孩子啊,”皇贵妃叹气一声,面色有点没有睡好的暗黄,但气色还好。

一身金丝纹边的杏黄袍子气派得很,头发简单地盘起来,梳的整整齐齐,只有一根金簪别着。和年轻时候的锦衣华服满头珠翠不同,却是别有威严和体面。也越发的,没有女子柔情了。

“佟佳家的事情,你不要管。要他们作,使劲地作。折腾到你汗阿玛忍不住了,狠狠地整治整治,他们才是知道厉害。”提起来这件事皇贵妃就来气,动动身体,放松放松,又道“隆科多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这次被卷进去了,还有你一个小舅子也是命数。他们两个啊,暂时立下再大的功劳,你汗阿玛也不会封赏,如果在你面前闹情绪,你注意安抚点儿。”

四爷点头,瞅着她的面色,关切道“儿子都记住了。皇额涅,你多照顾自己。”

皇贵妃笑了“就是昨天晚上和你汗阿玛吵了一架,这又是五月了不是”

五月,赫舍里皇后的祭日。

可父母之间的恩怨情仇,四爷当人儿子的,怎么说

皇贵妃却是显然气得狠了,也不顾忌,愤愤不平地道“你当你汗阿玛召见老二,为什么哭”撇撇嘴,“提起来这个事情,我就脑仁疼。偏偏你九妹妹那个憨货,还说什么,皇额涅,你生气什么君既无情我便休,汗阿玛念着赫舍里皇后是重情义,您自己乐呵含饴弄孙多好听听,这小丫头一点不贴心。”

四爷咳嗽两声。

他也觉得,皇额涅如今一个人多自在干嘛还要管汗阿玛心里哪个更重要只是,他也总惦记着皇额涅的位分,当下笑道“皇额涅,九妹妹说得对那。您保养身体,每天开开心心的,多好汗阿玛准备过六十大寿了,每天保养身体,您呀,要准备过百岁大寿,反正”您比汗阿玛小。看谁熬的过谁。

眨眨眼,皇贵妃反应过来他的话,噗嗤笑了出来,明朗开怀,依稀可见青春时候的风采。

“你这小子,忒是无赖。这还是看谁活得久你呀,不懂男女之情。人都是差不多的。皇上,可能就是因为我天天闹着,他才越发惦记着前头的。我呀,都知道。就是闲得慌,吵吵架才舒坦。”

四爷不认同地皱眉“皇额涅,您生气做什么您和汗阿玛都是要好生休息的人,过了困点儿不睡,就不好睡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吵架。”皇贵妃因为被儿子管着,很是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孩子,重感情,但都是心大的属木头的。你福晋是个好的,你九妹妹的夫婿,你给看看,找一个心细体贴的。”

提起来这件事情,四爷也是上心“皇额涅放心,儿子这几次去木兰,一直都有关注合适的儿郎们。真不要九妹妹留在京城”

“留什么留”皇贵妃气哼哼的。“巴不得长个翅膀和她姐姐一样飞了。她姐姐在喀喇沁,天天写信来说什么草原跑马,参观学校办学,她早心动了。你皇祖母如今最是喜欢她,想要她去科尔沁。你汗阿玛还在犹豫那。就她的性子,哎,以前觉得她是小棉袄体贴,还担心她心软将来委屈了自己,哪知道,学你学了十成十。”

四爷“”赶紧端正地坐好装乖。

皇贵妃瞅着他罪魁祸首的小样儿,嫌弃道“滚滚滚。看见你们两个就烦。”

四爷“”

到了永和宫,揉揉脸,端正了态度,和行礼的宫女嬷嬷太监们含笑点头,进来偏殿给德妃打千儿行礼,德妃拉着他的手上看下看,最后瞅着他额头的伤势,跌坐到椅子里,掏出来手帕捂着嘴,一直地哭。

一边哭一边念叨。

“老四,我不是要你做坏人。兄友弟恭很好。可额涅只是一个平凡人,只是一个母亲,首先想着自己的孩子都好好的,安全健康的,你怎么这么冲动那你就不怕吗你就算不想想我们这些长辈,也要多想想你的一家小”

四爷乖乖地听着。

可能是因为老六胤祚活着,德妃即使疼爱老十四,也不是上辈子那样。更多的心事是担心老六的身体情况,间接导致,对自己也是态度有点变化。

当然,也可能是,这辈子自己也不再自觉是亲哥就天天管着老十四,惹的老十四天天告状。

四爷微笑着,听着,答应着“额涅放心。今天的事情是小事。汗阿玛生气几天就过去了。”

“你就说假话哄着我。”德妃还是哭着,半真半假的。“你说说你,看着最是稳重的,其实闹起来最是厉害的,老十四冲动,有你管着,我什么都放心。可你自己这样冲动,谁管着你你自己要注意,额涅这些天也不好受,宫里人都羡慕我三个儿子都安安生生的,我却是日夜提着心,”越哭越有伤心的架势,好似忘记了规劝儿子的目的。

“你福晋是个好的,进宫记得给毓庆宫带些吃穿用的东西,大福晋家里也没忘记,谁能想到那,只能尽心罢了我刚去看惠妃回来,一辈子的老姐妹了,怎么能不难过,老四,你一定要好好的”

“额涅,”四爷的表情略严肃,看着德妃的目光也是认真。“儿子很高兴,很庆幸。皇额涅、额涅、福晋,都是明理的人。儿子很惭愧,要你们跟着担心。皇祖母儿子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德妃听了这话欣慰很多,觉得老四经过这件事成长不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皇祖母出面,容易吗你皇祖母从来不管事情的。你皇额涅心里有沟壑,额涅什么也帮不上,只求不给你们拖后腿。你福晋啊,心好,只是你也不能太护着,她总是要长大,这次你不在北京,她自己多跟着你皇额涅学习,看着就稳重很多。”

四爷微微惊讶,他护着福晋对上德妃不认同的目光,哑口无言。

这辈子,真是将福晋当成女儿宠着了。

四爷摸摸鼻子,尴尬道“儿子记住了。保证不耽误福晋的成长。”

“这才对。”德妃满意了,擦擦眼泪,瞅着老四少年郎的俊脸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府里的女子们,你要上点心。不要惹事,更不要惹出来争风吃醋算计的事情。侧福晋要进门,府里一定有变动的,这些日子多关心关心你福晋。”

四爷只管答应“儿子记住了。”

德妃对他的木头性子也是放弃劝说了,叹气道“家事、国事,哪里撕扯得开教导孩子们更要上心。红虾一样的孩子,也就需要关心几年,过了时间就长大了,差事你今年不办,明年还能办。这一点要记得。还有你身边的老十三,包括老十四,谁敢给你惹事,你只管打骂教训。你不狠心,他们就要在别人手里吃亏,到时候才是大害了。”

顿了顿又低头拭泪,伤心道“不是我看别人的孩子好,是老十三就是比老十四稳重。上次你六弟也说他,有空多读书,再有空在家里带孩子,跟着老八后头转悠什么他就是不听,气得我心口疼。”

四爷还是点头答应着。

德妃更满意了,笑道“快去宁寿宫看看,皇太后醒来没有。要好生孝顺着。”

“哎。儿子都记住了。额涅好生休息。儿子告退。”

四爷再回到宁寿宫,发现皇太后醒来了,苏茉儿嬷嬷也在,两个人正说话儿,精神头不错的样子,很是高兴。

皇太后拉着他坐下来,一把扑棱他新剃头的青瓜,气恼道“胆大包天的老四,吓得我腿软,你自己倒一点不知道害怕。”

四爷脑袋靠在老人家的肩膀上,直笑“皇祖母,汗阿玛心软那。”

苏茉儿嬷嬷发现皇太后听了这话也心软,言道“四阿哥,这次是特殊情况。要尊重你汗阿玛。”

“嬷嬷,胤禛记住了。”四爷忙端正姿态,惹得皇太后又笑。

今天这件事,和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大不同,都是老八那一嗓子害得。四爷挺生气,老八躲着不见人,他倒是要看老八能躲多久。

第二日去上早朝时,明显感觉周围的侍卫大臣们都暗里打量自己,有人充满探究,有人伺机而动,还有人面色虽平静但眼光却锋芒必露。四爷表情自若,应对得体,更重要的是老父亲待自己一如往常,又都带着思索慢慢收回了目光。

四爷心里半带嘲讽地对自己说,原来往日的气派固然和自己的能力有关系,但也脱不了汗阿玛的照顾。毕竟在朝堂之中,老二是太子,老八势力大,老八身边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朝中大臣更是对太子不满者多、拥八阿哥者多。

康熙从面色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怒气,表情温和,象往常一样批阅奏章。只是眉梢眼角有几丝疲惫。看到他来了,也没什么特别表情。四爷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帮着老父亲整理奏折,批复昨天积压下来的政务,因为从来追求的不是老父亲的宠爱,也不怕失宠什么的,心态很是平和。

清溪书屋的太监们侍卫们,进进出出汇报事情的大臣们看着四爷举止如常,都是赞赏得紧,陈廷敬微笑地看着四爷说道“四爷,臣在现在这个岁数,都做不到宠辱不惊。”

四爷顽皮地笑。陈廷敬等人根本不明白,既不看重,又何来忧惧

这几天,老八、老九、老十都在家老实呆着,老大进宫谢恩。四爷也收敛了行动,毕竟现在周围的人都睁大眼睛瞅着他,行差踏错,后果难料。至于汗阿玛会怎么判定这件事,只得自个内心煎熬着,面色还不能露出丝毫。

晚上独自在书房看书,想着不知道江浙庄稼现在如何忽听得有人敲门,苏培盛进来“爷,大爷来了。”四爷愣了一会,才慢慢起身迎接出来滴水檐,胤禔拎着两坛子酒,站在如意居院子门口,静静地看着走来的四弟。

“过了三天,能喝酒了吗”胤禔沉声道。

“大哥的酒,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喝。”四爷微笑开来。

胤禔将酒坛子重重的压在胸口,似乎兄弟们的力量透过这重量直达心口。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了下来,半年来绝望伤透的心稍稍安定,萌生希望。

一日午后正在工部衙门翻阅章程,常三喜进来,打了个千,郑重说道“爷,刚皇上派大臣宣旨意,释放被关押的大爷和二爷。群臣朝贺,听说皇上很是高兴。”

四爷心道,终于等到了。微笑着说“这可真是一件喜事”

常三喜看了眼四爷,笑说“皇上释放大爷和二爷,心情大好,又宣封五爷为亲王,六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为郡王。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为贝子。爷,八爷从廉亲王降低到廉郡王。”

四爷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

五弟这辈子,不是靠着被皇太后养着,凭真本事,获得亲王之尊,很好想到终于暂时雨过天晴老父亲最终选择复立太子固然是父子之情未断,可更重要的稳定形势,对其他儿子们的忌惮,几相权衡,他宁愿选择太子这个由他亲自培养的势力,一个他清楚来龙去脉,他亲自赋予,绝对可以掌控的势力。

“起来吧。”康熙淡淡说道,“昨儿朕叫你读易经,你可照朕指的篇章细看了”

胤礽又打个千儿起身,一哈腰答道“夜来喘嗽些儿,功课没读完。只略有一点体会,无论获咎蒙恩,皇上都为的天下后世。君子以虚受人,儿子反躬自省,颇觉受益良深。”

康熙听了含首微笑,转脸问李光地“胤礽讲的可对”

陈廷敬和李光地对望一眼,从这父子和谐的对话中,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和谐,彼此的怨隙早已冰消瓦解。

一边坐着的马齐不由暗自懊悔,没来由赶什么八阿哥的热灶,如今怎么和二阿哥相处

李光地却道“二爷解得极是。象辞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易说卦传曰天地定位,山泽通气。咸,是味觉。感,是思想知觉。高而能下,满而能虚,富而能俭,贵而能卑,智而能愚,勇而能怯,辩而能讷,博而能浅,明而能暗,是谓损而不极。能行此道,唯至德者及之。不知对不对”说着便拉了陈廷敬和马齐,道“我们一起给二爷请个安”

“我是有罪的人,而且皇父在这里,怎么敢受你们的礼”

胤礽早已知道,陈廷敬、李光地是少数几个直接保荐自己的臣子之一,见他们这样,早已红了眼圈,一手扯起一个,含泪说道“快起来”

康熙呷了一口茶,微笑道“实在是李光地见得更透彻。胤礽,你要记住这个教训。你中了魇镇,朕知道你苦。但是,德不胜妖。”胤礽忙道“阿玛圣训,儿子谨记。”

“嗯。”康熙沉吟道“这些天的奏章看看,免得生疏了政务。朕心里最怕的是你存了报复心。比如眼前的,马齐保荐你为的是情分,还有朝里那么多的臣子,各有所保,你怎么看”

胤礽忙赔笑道“昨儿熊赐履、王剡等人也问过儿子,儿子想,不管臣工们推举谁,都是本着上头合着天心,下头合着民意,忠于朝廷忠于大清的义举。熊赐履讲君子不念过去,只看未来。王掞讲天下为公,不得一人而私之,细思这些话确是至理名言。所以不但群臣,就是胤禔,儿子也不敢心存怨恨。这里请三位大臣做个见证,我若违心而言,必遭天诛”

胤礽娓娓而言,痛心疾首地一味自责,马齐听着心头一宽,暗自舒了一口气,康熙也频频点头。只陈廷敬、李光地玲珑剔透的心思,觉得他过分“光明磊落”,未免不合人情常理,却哪里敢点破这一层

“但愿你心口如一。”康熙说道“你要反过来想想。胤禩性子温善;胤祉读书做学问,很安分;老四你熟悉;老十三老十四是两个千里驹,仗义勇武,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康熙生怕胤礽记仇,一个一个长篇大论地讲述皇子们的好处,正说得兴头,见隆科多从外头进来,便问“什么事”

“回主子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打起来了”隆科多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康熙和胤礽,“几位爷还和四爷吵,康亲王弹压不住,急得晕了过去”

康熙“啪”地拍案而起,立时气得浑身发抖,许久才定住了神,冷笑道“走,都跟着朕去看看那群混账”说罢起身便走,到了却不拉架,站在一大堆看热闹的朝臣后头,冷冷看着大吵大叫的儿子们。胤礽马齐等人也只好跟着。

胤祥和胤禵早已被带刀侍卫拉开,死死架着不放,胤禵额上乌青,胤祥鼻中出血,兀自对骂。

“老十三,就你这德性你敢拦着我”

“就这德性,比你也强些儿”

“哼那也要瞧你的本事”

“嘻,今儿我们两个就走走把式”

康熙看这边时,胤禟胤俄两个正一人一句地喊着。胤俄说“四哥这事情你别管,和你无关。”胤禟接口儿挣命嘶吼“四哥你做亲王,我们服气。可是我们凭什么就是贝子,就因为我们排行低,出生晚了”

四爷不动声色,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李光地是宣旨的,他有什么错儿你们就大口啐他道歉”

胤祥那边打架还喊着“四哥你别管他们要他们折腾”

哪知道胤禟更气“四哥凭什么不管我们李光地,李大人,我们兄弟和你道歉了。”说着话,真拉着胤俄鞠躬道歉了。

李光地闪身躲开吓得煞白着脸,连连求告吵成一团的阿哥“阿哥爷们,你们消停一点,爵位慢慢来,你们不要着急。”

康熙至此方听出点眉目来,正要说话,身边的胤礽早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拱揖说道“弟弟们都是我的罪,瞧着我的脸,别吵了”

朝臣们伸着脖子瞧热闹,不防二爷竟挤在这边,回头看时,康熙也铁青着脸站在一边,无不大吃一惊,忽地黑鸦鸦跪下了一大片。霎时,空旷的院子里变得鸦雀无声。

“李光地是奉旨宣诏。”康熙轻蔑地看着这群糟心儿子“是谁挑头闹事”

“是儿臣”

众人正发怔,胤禵跪前一步,朗声说道“儿臣要见阿玛,李光地不许,请汗阿玛处置。十三阿哥阻拦儿臣,也请万岁公道处置”胤禵面不改色,却是口气强硬,砖头般砸了过来,倒把康熙噎得一怔,半晌,方冷笑一声,说道“是么他们胆敢阻你的大驾那还了得不过你见朕有什么事呢”胤禵并不害怕,叩了头又抬起脸,说道“儿臣想见见您。也想请问汗阿玛,是不是封赏爵位,都是看排行”

康熙刀子一样的目光盯了胤禵足有一炷香时,冷冰冰说道“你认为,你前头的哥哥们封爵位,朕都只看排行你的哥哥们都没有功劳”

胤禵毫不示弱,梗着脖子说道“儿子知道哥哥们有功劳,但儿子不服气。儿子也想建功立业,可一直没有机会。还有,当官的喜欢八哥,虽然有一些串连的事,但百官何罪、八哥何罪儿臣想知道,为什么汗阿玛要降低八哥的爵位是不是因为八哥的排行从一开始,就不应是亲王”

康熙目光阴狠地一闪,说道“百官何罪,你问问他们你八哥,发明牛痘,造福百姓。跟去打仗,冲锋陷阵。日常友爱兄弟,孝顺长辈,即使是研究出来的罐头酱菜,也对打仗的、出海的将士们有大帮助。提前册封一个亲王,朕认为很可以。但是他犯错。犯错,就应该受到惩罚。而你,凭借一腔无知孤勇闯进来要见朕,要说不平。你的不平有哪些年纪轻,差事少,功劳低,不是正常”

“儿子不敢。”听着康熙看似平淡的词锋,胤禵似乎颤了一下,但这只是刹那间的怯懦,很快又镇静下来,胸腔又被郁闷不甘占据,一声悲愤的“汗阿玛”

胤禵待要一抒积压多年的胸臆,猛不丁胤禩在一边大喝一声“十四弟,够了汗阿玛”胤禩跪下来,大声哭道“汗阿玛,儿子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值得一个亲王。汗阿玛,儿子,儿子儿子一直以为是儿子想差了。汗阿玛,是儿子的错,儿子犯错,儿子认罚。儿子现在是郡王,一定好生办差,升回去亲王。”说着话,连连磕头,泣不成声。

康熙心头一震,第一次正视这个,从来没有进入眼睛的儿子。

良久,轻轻地一闭眼。

哪知道胤禩一抬头,一转身,对胤禵道“十四弟,你不要再说了。汗阿玛的封赏很对。三哥四哥都是跟着汗阿玛打过两次战事的,五哥远在非洲欧洲这几年,一个亲王足足值得。八哥这点功劳,对比之下,其实不算什么。你刚办差,你不知道,打仗的苦。九弟、十弟,更不要这样吵闹。”这辈子,老十四啊,八哥可不能要你踩着八哥上位了哦,对不起了呀。八爷哭得一脸的泪,感动于康熙的认可,正确认识兄弟们的付出,深明大义。

康熙点点头,对自己的老八,第一次,有了一点点满意。

“汗阿玛,儿子有话说。”四爷瞄着犹自气呼呼的几个弟弟笑道“汗阿玛,其他弟弟们的差事,胤禛不了解。但九弟的差事,胤禛很了解。之前还去了一趟云贵,完成很好,回来瘦了一圈,至今还没胖回来。九弟,确实不一样。”

胤禟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一把拉住四哥的胳膊,哭道“四哥,有你这句话,胤禟再瘦一圈也没有遗憾了。”

胤俄不服气,拉住四哥的另一只胳膊“四哥,弟弟那四哥,弟弟办差也辛苦的。弟弟走遍了京畿地区那。”

“嗯,十弟也很好。”四爷拍拍十弟的胳膊,看向老父亲“汗阿玛,朝里人都说十弟不务正业。十弟在传播民众戏曲方面,也有功劳的。”

胤禩重重点头“汗阿玛,九弟、十弟、确实都是认真做事。”

康熙冷笑一声,瞧着满脸期待的胤禟和胤俄“想要爵位,慢慢混吧。等下次册封,看你们能不能够贝勒郡王。今天,既然你们两个哥哥都给你们说好话,朕就不罚了。功过相抵,都滚吧。”

胤禟胤俄都吓傻了什么是“功过相抵”胤禟一梗脖子“汗阿玛,儿子不服。今天儿子要见汗阿玛,哪里有错”

胤祥转身一瞪眼“你怎么没有错正常见汗阿玛是什么流程自己不知道汗阿玛正在议事,你等一等,不会”

胤禵理亏,可他就是不服气,对着康熙倔强道“那汗阿玛,你多分派儿子差事。儿子保证好生完成。”

康熙又惊又气,伸手指着他,待要训斥。不防身边的胤礽说话了。

胤礽没想到刚刚放出来就有这一场下马威,还肯定了老八老九老十的功劳他本就对汗阿玛再次大肆册封不满,当下咬着嘴唇寻思半晌,说道“老十四,你少说几句,有不明白的,下去我给你讲解好不好”话音未落,果然胤禵又顶了回来“你现在不是太子、不是王公贝勒,凭什么给我讲解”

“住口”康熙暴怒地瞪着眼,猛地给胤禵一脚,指着老十四“左右侍卫拉下去,打四十大板”

其他兄弟们一看,这绝对要护着啊。

“汗阿玛,十四弟年轻气盛,您别生气。”

“皇上,四十大板,打不得啊。”

四爷原对老十四一肚皮的火,乐得由父亲教训,见他中了太子的计策,惹的老父亲要打四十大板,不由也慌了神,因也膝行一步,下死劲抱住康熙双膝,哭泣说道“阿玛,阿玛今天都怪儿子拦挡他们,原怕打扰您不清静,想缓一缓儿再说十四弟虽没规矩您打了他,不是儿子打的,也是儿子打的”

李光地见胤禵尚自仰天冷笑“四哥你别求情。不就是说了汗阿玛的宝贝儿子故意惹怒我那我还能不知道”

康熙勃然大怒“混账隆科多,拿朕的佩刀来朕今天好好教训他”

胤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断喝一声“九哥、十哥,快帮忙”

老九和老十一拥而上,按住了胤禵。胤禵这才勉强磕了个头,抬头看了看横不讲理的父亲,突然嚎啕大哭,转身跑走了。

把康熙气得脸色铁青,呼呼直喘粗气。众人这才从惊怔中清醒过来,陈廷敬挥手命众官员“吏部的人把今天没有公事进畅春园的人记下名字交我”于是众人便忙慌爬起来,如鸟兽散般溜之大吉。

“汗阿玛”四爷见太子搀了康熙,忙过右边架起康熙胳膊,一路往养心殿送,口中喃喃喁喁,恳切地说道“气大伤身,您生不得气了听儿子说心腹话,您得饶了八弟九弟十弟十四弟”

“朕不饶”

“汗阿玛”四爷下着气继续劝慰,“儿子小时候您教导过儿子一首诗词,您最喜欢的陶渊明的责子。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康熙突然站住,他好久没有和孩子念过这首诗词了。此时此刻,由胤禛悠悠慢咏,真是令他感怀不已,半晌,方问“你小子还记得”

“记得那”

四爷昨儿才因为教导弘晖几个复习一边,现复习现卖,十分稔熟“儿子记得,汗阿玛说世人言陶渊明抱怨孩子不肖,其实陶渊明是戏谑孩子们的憨态可爱那。只是当父亲的,爱子女,不能和当母亲一样唠叨”

“朕不罚他们了吧”康熙凄然长叹,已是泪落如雨“为帝王也是父亲朕今天当一回父亲。”他松了那口气,身体仿佛一下子无力的连路也走不动了,由马齐和李光地护在后边,拖着步子回到清溪书屋。四爷心里十分平静,一路娓娓细语劝说,胤礽在另一边架着康熙,心里却不禁暗思老四真讨厌,马屁拍得炉火纯青了。

康熙四十八年的春天,北京城外春水鸭碧、岸柳吐黄,一派盎然生机,畅春园里有湖泊,看上去宛若江南烟雨一般的湖光山色秀丽,更有老墙下苔藓新绿嫩滑,砖缝里抽出细细的何首乌青藤,向索居深宫的人们无声诉说,艳阳天再度来了。北京民间原有春天郊游、放风筝等等活动,雅致的人家,还有踢蹴鞠、诗社等等。

皇家与众不同,但康熙也是尽量带着孙子孙女们玩耍,畅春园钓鱼、无逸斋种菜、踢球还有上街游玩,去西山游玩。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六月六,家家晒红绿,六七月里家家户户晒被子、晒书,弘晖有空就在玛法的身边儿,画自己的一副画儿。

康熙经常上前看两眼,因为孩子稚嫩天真的笔法乐呵。

“弘晖,你画什么”六月的大月亮都出来了,康熙忍不住询问了。

弘晖一抬头,郑重道“玛法,我要给阿玛画一副大大的春天的画儿,把整个春天都画下来送给阿玛。不能要阿玛知道哦,我们的小秘密哦。”

小孩子长到九岁了,还是胖嘟嘟的,聪慧机灵悟性高,但还是孩子气十足。

康熙乐呵“你要画整个春天为什么”说着话,康熙有点吃醋了。弘晖这么孝顺他那惫懒的阿玛

弘晖眉眼飞扬,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玛法,阿玛说,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是父亲对孩子们的爱,父爱如山无声无言,弘晖要孝顺阿玛”

咳咳咳。

康熙冷哼一声,瞥一眼尾巴翘上天的胖孙子,嫌弃道“你阿玛的父爱如山,高山巍峨惫懒不动。”

哪知道弘晖一脸心疼“玛法,阿玛办差辛苦啊,阿玛还要养家啊。”

“”康熙伸手扑棱扑棱他的青瓜脑门,恨铁不成钢“你弟弟妹妹们都准备了礼物”

“都准备了”

康熙那个憋气“惯的你阿玛越来越懒。”

弘晖不乐意,鼓着大眼睛道“弘晖的阿玛。阿玛也惯着玛法。”

康熙一噎。

“之前你阿玛说要出去一趟,现在事情来了,你说说,谁跟去合适”

弘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星光璀璨“当然是十三叔和十四叔。”

“为什么”

“十三叔好。十四叔能干。”

咳咳咳。康熙气笑了“合计着,你阿玛要出门,还要一个好的,一个能干的跟着,他去游玩的吧”

“嘿嘿。”弘晖放下颜料笔,出来小书桌一头滚到玛法的怀里。“玛法,阿玛出去呀,多久阿玛今年生日,能回来吗”

“嗯”康熙矜持。

“玛法玛法”弘晖在玛法怀里扭糖儿撒娇。

小太监李德全在门口,听着里头的爷孙对话,咧着嘴巴无声地乐,他是个细心人,早已发觉康熙教导弘皙、弘晖的功课,和无逸斋完全不一样,都是一般人听不得的。而弘晖也机灵,和弘皙阿哥完全不一样的机灵。弘皙阿哥是学书本一样的和皇上学着,大清最完美的学生,康熙最满意的皇孙。弘晖无赖还懒爱玩会逃课打架,康熙又疼着宠着的老师也不大管,玩乐一般地学的没有样子还长得一身小肉肉,却都学到心里去了,领悟力极高。

康熙被胖孙子缠的没有招儿,一眼看见他冒头,高声问道“李德全,看什么时辰了,去宣胤礽过来。”

“嗻,奴才明白”

但康熙没有立即叫去,搂着胖孙子一望着墙上六公主送来的猛虎下山唐卡刺绣,慢吞吞又道“叫熊赐履、王掞陪着胤礽一同来见朕。”

“是”

“还有。”康熙说道,“你去老三府上,把古今图书集成的目录取来,再要一套清文鉴。叫老四去澹宁居见马齐,户部的差使还是要他管起来,去年大旱,今年江苏、浙江等地农民开展夺粮斗争,再找时间去巡查一下黄河河防,把情势汇总儿奏朕,看哪些省该免赋,哪些府该赈济,都要心中有数。刑部这个季节没有大事,你告诉老八,和陈廷敬商议一下博学鸿儒科考试的事派谁主持南北闱,出什么题目,拟一个密折条陈奏进来。”李德全不是太监里记性最好的,但他用心。康熙说一件,他点一下脑袋,垂手听完,在心里又原原本本复述两遍,见康熙无话,方哈着腰退出来。

最近因为复立太子的事情闹腾,他发现康熙放在床头的书本,每看一本便召见一次胤礽,问半个时辰话,一共召见了八次。今儿是最后一本了,他寻思着,康熙该对太子复立的事情有说法了,最近几天特意凑上来等着差遣,果然等到了

心情好,一路上见到嫉妒他的小太监,他难得的给一个笑儿。去了毓庆宫,和二爷复述了皇上的口谕。李德全出了宫,先去三爷府上,再去四爷府上。到八爷府时,已近傍晚,李德全和八爷素来没有瓜葛,皇上又越来越重视太监们和皇子、大臣们勾连的事情,他不想在这多呆。

八爷府上不知道什么喜事,人来人住十分热闹,长廊下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到处堆的都是下头官员们送的礼盒,合府上下家人们跑马似的穿着单衣收拾着,兀自人人冒热汗。八爷胤禩请了胤禟、胤俄、胤禵正吃酒,还有揆叙、王鸿绪等等一干人都来了,都聚在西花厅。

见李德全传过旨就要走,胤禩笑道“汗阿玛刚赏了我两坛子山东老醇。来来,吃两杯再去”

李德全张着眼看看,胤俄胤禵挥臂扬眉,吆五喝六地正在相战,胤禟跷足而坐一张大黑脸含笑不语,其余的人也都满面春风谈笑说闲话儿,只阿灵阿起身要走,因笑道“八爷您折煞奴才了。奴才是哪牌名的人能坐着,奴才还要回去复命那。”

“算了吧你。”胤禟一手执壶,一手拿杯,喝得满面通红,笑着把李德全让进花厅,在隔扇屏风一个空桌子边斟了酒,说道“老李来喝酒,我和你说几句话听说礼部准备给二哥册封礼了,是吗”

李德全一个劲地赔笑儿挡酒,可是后头胤禵和胤俄也出来了,盯着他。

他一欠身,由不得满面赔笑,说道“国家大事,奴才不敢知道。据奴才的小见识,这几次内务府给二爷送文房四宝,都是以前的规格;前儿苏州织造司送贡,主子赏二爷的是早先太子的那些物件,一件不多,一件也不少。昨儿毓庆宫王公公还叫人把太子的衣物帐被都拿出来晒了,又叫修太子爷的杏黄马车,不是瞎子,谁还看不出个苗头”

一席话说得屏风两边的人尽皆无语,都住了酒,交换着目光。这些琐碎事虽也时有耳闻,却难得李德全说得这样条理。胤禵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还想问话,李德全已经起身,赔笑道“奴才得去了,回去伺候主子爷歇午晌呢”

“慢一步。”胤禟知道这人胆小,拉拢不住,因似笑不笑地说道“听说新任毓庆宫总管安排了原敬事房总管顾问行,可是有的”

李德全忙道“内务府昨儿才说,大约这两日他就过去侍候了。”

胤禩从屏风后踅过来,坐在牡丹绣墩上舒了口气,目光幽幽地闪动着,说道“之前毓庆宫出来一些小太监,派往我府里几个,李德全,你和皇上说一声,就留你那边使唤,可成”

毓庆宫之前清减人员,更是各方找关系逃出来不少宫女太监,各个皇子府上都有。李德全一是被缠得有点发急,二是也真怕这个廉郡王的好人缘儿不敢拒绝,只好低头道“奴才尽力照办,不过”

“给老李拿一百两黄金来”胤禟忽而冲外吩咐一声,又道“我八哥要的是这片心。办成办不成,不在乎。”

李德全傻傻地站着,面对王柱儿双手捧着的鲜红锦缎上的,金光灿灿的一百两黄金,他伸手摸摸烫手地缩回来,吓得两眼发直拔腿就跑,跑得飞快好似后头有狗在追,倒是要八爷府上不好追上。他惴惴不安地回宫,一头一脑的汗,磕磕绊绊地回复康熙的问话,康熙一眼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老八给了你多少红包”康熙沉了脸。

李德全吓得“扑通”跪下,哭道“皇上,是,是,一百两黄金。皇上,奴才奴才,喜欢。皇上,奴才奴才有罪,皇上,奴才跑了回来,仪态不整,皇上赎罪”砰砰地磕头,倒竹筒子地全说了。

康熙一眯眼。老八好大的手笔,老九又抖起来了

乾清宫总管太监梁九功年老了最近还生病了,一直在休养,一般不上值。魏珠备受康熙信赖,办事也灵活,但康熙并不是只用一个人的皇帝,不管是朝廷还是内宫。见李德全办事机灵有忠心,便越发使唤的多了。

八爷拉拢人的手段,是别人不能比的。毕竟,他目前只是一个收入中等的小太监。而这黄金是位高人旺的老八送的。

墙上的自鸣钟滴答滴答,一下一下地响着,李德全一个劲地磕头,很快,地砖上多了一抹血色。康熙审视书案前磕头的年轻小太监,良久,屋子里静的只有时钟的声音,和李德全“砰砰砰”的磕头声音。

康熙负手踱步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

“知道,他为什么给你黄金吗”康熙的声音缥缈的好似从天边传来。

“知道皇上”李德全不要命地磕头。

“知道,梁九功,为什么在休养吗”

“不知道,知道了主子爷。奴才万万不敢。”

“嗯。下去吧。”

皇上没有处罚,要李德全吓坏了,主动去慎刑司领了十大板子,还是提着心夜夜做噩梦。李德全万万没有想到,梁九功休养,居然有这样的内幕。梁九功在他心里,是太监的标杆,是偶像,是天神,是目标。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被康熙吓得糊涂了,屁股上伤还没好,一个噩梦醒来连夜跑去景山找休养的梁九功。

“梁爷爷”李德全跌跌撞撞的,狼狈不堪地跟着挑灯小太监进来寝室,一眼瞅着穿着睡袍的梁九功红光满面的大白馒头脸,这哪里是有病他好似看到一百两黄金变成自己的脑袋咕噜噜掉地上,心肝儿颤抖,缓缓跪下来,抱着他的大粗腿呜呜地哭着“梁爷爷,救命。”

梁九功听着他的哭声,轻轻地叹气。

“你收了吗”

“没。真没。”

梁九功点点头。

每一个被皇上看重的小太监,都要经过这一关一关一关又一关。

过去了,可以飞黄腾达,不亚于一方知府巡抚甚至青史留名。过不去,便是一方粪土了,和贪官儿们一样,遗臭万年。

他微微低头,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这个记着四爷的恩情,胆子小,还知道一点大义,更孝顺祖母家庭简单的机灵小太监,道“你做得好。皇上既然没有处罚你,说明这事情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干儿子。”

太子复立,仪式隆重。

当天毓庆宫举办大宴会,前院是男子席面,后院是女子席面,一大家子文武大臣王公贵族聚在一起,万分热闹喜庆。

四福晋找机会,将首饰盒送给太子妃的奶嬷嬷,知道太子妃今天很忙,她虽然是一家人,可两家人的关系这样,也不好和以往一样帮忙操持着,简单寒暄几句,便和几位妯娌一起离开了。

傍晚时分,宴席换了一轮,客人换了一轮,后院正院偏堂里,奶嬷嬷伺候太子妃补妆,悄悄地说了,太子妃微微一笑,伸手取下来云鬓上的一支翡翠瓒红宝石荷花簪,望着镜子里精致妆容的脂粉脸,一双乌黑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空洞地映照灯火通明的毓庆宫黄昏。

“嬷嬷,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分批送到不同的地方。加上这个首饰盒,再给四弟妹送去更多的东西。四弟妹信得过。”太子妃语气淡淡的,动作优雅地取下另一根簪。

“太子妃”奶嬷嬷不明白又着急,太子都复立了,为什么要这样留后手

太子妃从菱花镜里看她一眼,眼里有了一丝温度“嬷嬷,这么多年你照顾我,我舍不得你。我本来想给你养老送终,给你我能给你的最大体面嬷嬷,世事变化无常,找机会,你也出宫回家,养老吧。”

“姑娘”奶嬷嬷捂着嘴,喊出来一声心底的称呼,无法相信,自己奶大的姑娘,堂堂的太子妃,会是这样的命运,捂着嘴,还是没忍住,呜呜咽咽地哭着。

太子妃表情平静得很,伸手拿起一根累丝金凤流苏发钗重新插上,在镜子里笑着安慰道“嬷嬷莫要哭泣。我呀,是被吓到了,所以有点惊弓之鸟。您就当我出出性子。太子爷都复立了,大好的日子在后头那。”

“正是那。太子妃。您可别多想。”奶嬷嬷一听,虽然心里还是没有滋味儿,到底松了心,哭笑道“太子妃不安生,老奴理解。老奴这就按照您的吩咐,都给安排了。这些东西,就当是送给四福晋的,四福晋人好,我听说啊,那时候,四福晋专门领着十福晋去给大福晋送东西,那样的时候,哪怕一根针线,多难得。”

奶嬷嬷伺候太子妃重新梳妆打扮,絮絮叨叨的,慢慢的情绪恢复了。太子妃听着,从镜子里望着自己的奶嬷嬷,眼里甜甜的笑儿,好似未嫁时候在嬷嬷怀里撒娇的小姑娘。

筵散之后,八阿哥是一群,鲜衣怒马龙卷风而去;三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又一群,同去武英殿看新刊印的书籍。四爷懒懒地踱着八字步,对胤祥道“去我府坐坐吧。”胤祥笑道“今儿到寒舍一叙如何”

“四哥可不敢。”四爷微笑道。“上次要你整顿府里,你整顿干净了,如今整个一庙会八弟要弹劾三哥孟光祖的事,当天晚上在你书房提过一回,第二日上午三哥就知道了加上你新收这两个小妖精天天争上进,真不整顿了”

“不整顿了。”胤祥思及四哥口中自己的府邸,不禁一笑他府中确是各方势力派来的“奸细”都有,实在是整顿不完,他干脆就都包容了。

“四哥你看,三哥跑去汗阿玛面前哭了一场认罪儿,八哥竹篮子打水,这不是挺热闹至于阿眉和春姐儿,她们不光争上进,还有笑话儿呢两个人似乎也不是一条线儿上的,神气里头带着互相防备似的我是无事不可对人言,福晋是心大,四哥你不知道,七哥那么老实的人,还往我府里塞了个人。我就专门使唤他去七哥府上办事看热闹。”

说着,目视前方,良久又叹道“那两个小姑娘,我本来是同情她们的,特意派她们去后院伺候着,可是她们硬要朝前头书房来,一副受了委屈想哭又赔笑的模样,真要人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四爷听着,脸上一丝笑容也没。半晌才道“世上最可怜可恶的是人,最可怕的,也是人。”说着,因出来皇城,雍亲王府遥遥在望,两个人便都不言语,一齐下马进府,径直往西化园如意居去。

刚踅过西廊,便听北边马厩院里一声长嘶,两个人回头一看,弘晖弘暖弘昭并几个女儿都站在木栅旁,一个眯着眼,一个嬉皮笑脸往里看接着便听马上的保泰气喘吁吁说“我要回家歇息了,不和你们一起玩了”四爷十三爷不禁都是一怔,保泰捣什么鬼正愣着,那马仿佛忍无可忍,直接趴下不动了。四爷便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孩子们并几个门房小厮忙过来请安,弘晖笑道“阿玛,我们在看保泰伯伯驯马”话未说完,又听保泰道“到家了,停下”那马一声长嘶,一阵快速急奔,似乎将保泰颠下马来的样子。胤祥便高声叫“保泰堂兄,你快下来”

“雍亲王十三贝子”保泰听到声音,一抬头,顿时难过的要哭出来似的,对着小马驹喊一声“我要回家歇息了,”那马果然停了还体贴地趴下了他人一头一身灰窝里滚出来似的翻身下马,脸上一道道汗珠子,小跑几步上前请安“雍亲王十三贝子回来了”

四爷皱着眉道“堂兄,怎么回事”保泰委屈又纳闷道“我在驯马这匹小马,原先骑着挺稳当的,不知怎么的就变了我说回家,他趴下了。我说到家了,他没命地跑”

胤祥想着,弘晖最爱调理猫狗马虫鸟,必定又是他做的手脚,想着保泰的狼狈像,不禁喷地一笑。四爷也不禁莞尔,却道“今天的读书、功课都做完了吗都在这里皮”弘晖领着弟弟妹妹规规矩矩答应一声“是”,见十三叔看自己,一吐舌头,拉着弟弟妹妹们一溜烟去了。

四爷十三爷和保泰说话儿,保泰惦记他的宝马,言说明天再聚聚,一路训马回去了。四爷和十三爷对视一眼,一起笑着,继续走着。

“四爷。”如意居只有邬思道一个人,和四爷十三爷寒暄过,他坐在一把新制的躺椅式样轮椅上,斜阳照着,似乎有点忧伤“皇上还叫您兼职管户部你如今怎么打算”四爷躺在靠墙东边的躺椅上,没有说话。

胤祥笑道“这是大好事。户部,才是正经衙门。工部折腾的再好,也是六部最末,要看户部的脸色。这不,保泰堂兄今儿就上门了,四哥府上,眼看又要热闹了。”笑哈哈的,真挺开心的样子。

邬思道目光流动,轻咳一声,说道“那是面子,关于里子,难办啊。四爷还要马上南下,可有章程了”

四爷食指轻轻地敲着,眉目平静,说道“太子殿下废而复立,如今户部情势也非昔比,暂时情况还没摸透。汗阿玛几次召见倒还说刑部的事要紧,要我多多过问。刑部是老八的差使,老八早已经办得滴水不漏,最近忙着博学鸿儒科考试了。”摸着新剃头的青瓜脑门小小的烦恼。

胤祥笑道“四哥原来为这个不欢喜要我说,这就是大喜事。不高兴的该是八哥他们刑部对比户部,到底还是户部重要”要不之前太子一直护着户部不要别人插手

“之前八爷管理藩院和广善库,四爷一直在工部,”邬思道沉思道“三爷一击不中,退而观战。大爷出来了,忙着休养。八爷得大于失,有什么不高兴难道十三爷真的以为,八爷失败了吗您从根儿就想错了。”他说话声音很低,幽幽地像从远处传来,显得又清晰又阴森,胤祥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胤祥说道“老八这次闹得灰头土脸的,有什么好高兴的要是我,如今可不敢再高朋满座了,羞愧。”猛地想起保泰堂兄被马掀翻的样子,老八这次可不就是这样胤祥竟不自个嘿嘿笑个不住。

四爷看一眼皮性子上来的弟弟,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八哥是郡王了,汗阿玛没有将他降低到贝勒,这就是胜利。老九老十也都升了贝子,得大于失。即使前一段时间有点紧张颓废,马齐都要吞药自杀了,如今都好了。大哥又出来了,人人说他诚孝,如今不知道怎么高兴那”

“实在是四爷见识深了一层。”邬思道苍白的脸泛上一丝血色,“废太子不成,被鞭笞。但皇上亲口承认了他的功劳,他的这个郡王,实至名归。正式开府建牙,如今更有力量与太子抗衡了。”

四爷淡然一笑,说道“先生,也不要过于危言。无论怎样,太子重登宝座,毕竟是太子。”邬思道阴沉沉地盯着窗格子,说道“暂时是太子打击八爷。但据我看,太子的位子比从前晃荡得多了”

刚刚复位太子,邬思道就下这样的断语,胤祥不禁都抽了一口冷气,看一眼闭目养神的四哥,便也没吱声。

“皇上复太子位,乃是出于不得已。”邬思道冷冰冰说道,“废太子前,压根没想到会起这么大的乱子,更没想到八爷亘古至今,几曾有过皇子势力这么大为防止宫变,皇上才最终决定,复立太子,用他来镇住阿哥们的争雄之心。”转头盯着四爷“包括四爷您。”

胤祥吃惊地站了起来“压谁为什么压四哥四哥有什么值得压的”

邬思道仰起脸,笑道“十三爷,四爷如今是亲王。三爷有失圣心名声有碍暂时偃旗息鼓。四爷那营救出来大爷,四爷的功劳最大,满朝谁不看在眼里都夸八爷诚孝,对四爷的为人更是大为叹服。因为八爷的诚孝是应该的。四爷活阎王这样时候这般诚孝,费大力气营救没有因果的大爷,这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重情重义。王公大臣们只是嘴里不说罢了。最近不光是裕亲王保泰来见四爷,其他勋贵王公都来下帖子要见四爷。”

胤祥的脸色缓了下来,他终于从邬思道这句话中,寻到了自己这些日子心情郁郁寡欢的原因凭什么四哥功劳最大,果实却都是别人的这个心理埋得这样深,自问都不敢承认,因为这是对汗阿玛的不满不孝。

好半天,胤祥方颓然落座,心里默默想着,为什么不呢四哥也是汗阿玛的儿子,亲王,国家屏藩,社稷梁柱。他眼里闪着幽幽的光汗阿玛凭什么就疼着二哥纵容八哥单压着四哥

“如今,又一轮争斗开始了。”邬思道叹道“对于太子来说,熊赐履、王掞这些人其实都是正统儒家文人,没有实际力量。四爷十三爷,您瞧着吧,太子还要结党。因为不结党就没有力量报复,户部到四爷手里了,刑部到八爷手里了,太子只有一个吏部在手,唯一可重用的托合齐吓到了,不敢冒头估计,会来拉拢两位爷。”

四爷毫不犹豫地说道“爷什么党也不入他现在是半个君,我尽半臣之礼。”

胤祥高兴地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想,四哥做孤臣,我就做孤将军”

邬思道不禁一笑,因道“十三爷,君子群而不党,这是四爷的本心。你任侠仗义,一心为朝廷办事。更是难得。”说得胤祥红了脸,他也有私心那。瞄一眼四哥,知道他要是说“四爷党”,四哥一定不答应。一欠身说“先生夸的我脸红了。”

四爷喟然说道“邬先生这话真是知心之言。老八那点子手段,嘿。我办这么多年差,位高权重,要有心笼络人,比他们方便十倍”

这话掺着假,却也是事实,四爷不但没有“党”,稍稍过心一点的朝臣也是没有的,他的力量在于他自己的人格和威权上。但胤祥又不同,京师中下品大小将军他结识了一大批,都是性情相与的,稍一招呼,临时就能拉起一个谁也比不了的大党。这些,四爷意识到了,也心知康熙即将打压的危机了,十三爷自己还意识不到,邬思道算计得清清楚楚,但此刻不能说破。

沉默了一阵,门房来报,六爷胤祚来了。

几个人迎出来,互相行礼。胤祚看向胤祥“老八的笔帖式刚去你府上找你,我遇到了闲聊了一阵,他说找你要刑部的狱案档,怎么回事”

胤祥显摆“不但刑部,就是户部档案,我也都封着。”胤祥嘿嘿笑道。“没有我的手谕,八哥一个柜子都开不了”

邬思道惊讶地问道“户部如今是四爷管着,这么着也罢了。刑部是八爷为主,吏员怎么能听十三爷的”胤祥道“我也是这段时间才有的心思。只管着档案。四哥知道,我爱和下头人打交道,吏员们都听我的,有个把,背了我去八哥那献殷勤儿,我自有法子整治他们谁还敢呢”说罢抿嘴儿笑。

邬思道一眼不眨地打量着胤祥。

胤祥嬉皮笑脸说道“先生,我也是防着一手。八哥打理的刑部表面上太干净了,比经过施世纶整顿过的顺天府衙门还干净。我奇怪那,到底要看看八哥是真贤良假贤良。”

“”四爷对门口的大白猫儿招手,等它走近了跳上来抱在怀里给揉肚皮,只笑道“奇怪什么”

胤祚放下茶杯,拿眼笑着瞅着他“云里雾里的,十三弟快说说。”

胤祥翘着二郎腿,晃着脚,悠哉哉地说道“这有什么难解的古今中外但凡断案子,清官有几个但凡是当官的,私底下都有三套把戏,第一,黑白颠倒只看谁有关系谁有钱。第二,轻重颠倒大鱼跑小鱼顶罪。第三,主犯拿钱找人顶替受刑蹲大牢。”

邬思道猛地一倾身子,眼睛猫见到鱼儿似的放着绿幽幽的光,低沉沙哑地说道“十三爷有大鱼吗”

“有春兰楼的老刘”

“何以见得”

“春兰楼是索额图的家产,索额图的家产被查封,无端的变成老刘的了。我就关注了一下。老刘这个人,去了一趟边境,发了大财,财源不明。但凡是戏楼,哪里来的不接客好名声老刘一直和六部一些个爱听戏的官员来往密切,私底下不知道帮八哥做了什么那八哥急着找我,就说明他心里有鬼我不封档,八哥早就将那些档案毁了。”

四爷心下不禁骇然,抚摸猫儿的动作停住,静静地看着十三弟。他再没想到,这辈子,自己宠着护着,整天嘻天哈地的弟弟也有了这么深的心机

正要说话,却见苏培盛带着十三府的管家陈平进来,便咽住了。胤祥因问道“什么事”

“福晋吩咐奴才请十三爷回去。”陈平给众人行了礼,说道,“太子爷的新总管太监顾问行来了,在府里等着爷呢”

“没说什么事”

“小的也不大清楚,像是请爷写什么启封手谕”

“你先去,给我换一乘暖轿。我今儿身子有点发烧。”

胤祥待陈平出去,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头笑道“来了吧不光八哥着急,太子也闻到腥味儿了。”

四爷目光霍地一跳,问道“你怎么办”邬思道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道“十三爷,就一个字拖”

“十三弟真乃无双国士”待胤祥漫步踱出去,胤祚拊掌而笑,说道“这样精彩的事情,我也掺和一脚。”一转头,笑道“四哥,如今我们且坐山观虎斗。你南下,带着十三弟,都不要卷进来,这里我看着就成。”

四爷心中陡地袭上一阵不安,阴沉着脸在房中缓缓踱着,良久,问道“这件事不小,六弟”

“四爷要阻止十三爷费了多少精神啊”邬思道闷声说道,目光里都是不赞同。

“就是四哥。你担心什么”胤祚更是皱眉。“十三弟为了这件事,布置了多久。十三弟府里的两个小妖精,就是因此收下的再者说了,你们南下,有我看着那。”

“罢罢罢。我不和你们说。王之鼎呢”四爷突然朝外喊了一声,“进来”王之鼎正在廊下调一只大爷送来的海东青小鹰儿,忙进来笑道“爷。”

四爷又踱了两步,忽然自失地一笑,说道“你把库房里镶蓝宝石的一支鸟铳取出来送十三爷府还有那把倭刀、以及六公主送来的匕首,一并送去。慢着,要是他跟前有人,你就说他忘到我这里的,明白”

“奴才明白”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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