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留着手机在路上听歌吗?”纪乐宁竭力争取,她明白一旦手机交出去自己的安全将无法保障,而且无法给黎泽川提供有用的定位信息。
可话说完,就见黎晔不再搭理她,转头就要走。
纪乐宁心中惶恐,怕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老老实实将手机交了出去,并按照黎晔要求打车去到梧淞镇,梧淞镇藏在深山里,很偏僻荒凉,纪乐宁努力在脑海里记着位置,可刚下车,就被一个麻袋罩在头上,视线一片漆黑,她被人压着转向了另一辆车,期间,共换过三辆车,纪乐宁全程都被蒙着头,没有时间观念,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换最后一辆车的时候,她甚至被人从后脖颈劈了一掌,直接昏迷。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巨型空间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面前足有六米高的球形玻璃罩,在玻璃罩中有两只魁梧健壮的成年黑猩猩,那猩猩围着一张金属棋盘相对落座,布满纹路的粗糙黑手正捻着棋子慢悠悠下围棋,像人一样。
纪乐宁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她狠狠咬了下手腕,想将自己从梦里唤醒,但能感觉到疼,证明眼前这一幕不是幻觉。
她不可思议地慢慢朝着玻璃罩凑近,仔细观察。
就见两只黑猩猩已经下完了一整局棋,将棋子收回去又开始布新的棋局。
执黑棋的猩猩选择三三开局,执白棋的猩猩则是小目开局。
紧接着黑棋三手占据对角先位,白棋使用小目四手占据最后一个空位,之后,黑棋五手走在天元……
纪乐宁向来对围棋比较感兴趣,仔仔细细看完一整盘棋后,大为惊诧,这盘棋是重现了当年吴清源和本因坊秀哉下的三三星天元之局,围棋界的世界名局。
她又继续观察第二局,第三局……
每一盘棋的阵法和方式都有变化,但无一例外,围棋走势都是复原前人技法,并没有靠自己的思维下棋。
纪乐宁将目光移向别处,发现这所空间里还有无数形状各异的玻璃罩,每个里面都囚禁着动物,灵长类动物居多,除此外还有章鱼、猴子等……而其他的动物的玻璃罩外都安置着一个金属操作台,操作台上放着台电脑,电脑屏幕写有“输入指令”几个大字。
纪乐宁走到一个囚禁着侏儒狨猴的方形玻璃罩外,仔细观察,里面的侏儒狨猴体毛以黄褐色为主,个头小巧,长势良好。
纪乐宁不太明白操作台上电脑屏幕写着“输入指令”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电脑上输了两个字。
“你好!”
刚打完,就看见文字下面自动生成了一串代码,紧接着就见玻璃罩中的侏儒狨猴忽然站起来,像人类一样朝她招手。
纪乐宁惊得目瞪口呆,她似乎有点明白了,用这台电脑可以操控侏儒狨猴,于是再次在电脑上输入指令“转圈!”
就见狨猴果然转了一圈。
她不可思议地再次输入指令。
“跳舞!”
文字还是先转换成代码,不过这个指令狨猴没有任何反应。
纪乐宁震惊得又跑到其它动物旁边,在电脑上输指令,每个动物都能完成简单的指示。
而且在这些动物的头上都能看到一个微小的疤痕。
纪乐宁心里忽然有了底,觉得这应该就是黎晔说的用脑机接口芯片操控大脑的实验,而这些动物,无一例外都被植入了芯片。
观察完这些动物,纪乐宁看见在这处空间的尽头,还有一堵蓝色的自动感应科技门,她摸索着走进去。
这里像是一间停尸房,开着很足的冷气。
两百平的空间内放着无数的玻璃箱,每个箱子里都灌满了福尔马林,动物的尸体就泡在福尔马林里。
在箱子外侧,贴着详细的实验标签,记录实验体存活时间和详细死亡原因和实验进度。
房间里流窜的冷空气,冻得人头皮阵阵发紧。
纪乐宁不敢在这里待太久,觉得瘆人得慌。
在这个空间尽头,同样有一堵门,不过这堵门需要人脸和指纹识别,纪乐宁进不去,于是又折返到**动物所在的房间,找到给第一个下达指令的狨猴,再次输入指令。
“你痛苦吗?会感觉到疼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里的动物会不会感知到痛苦和煎熬。
但指令发出去,金丝猴只是坐在地上吃香蕉,对她的指令无动于衷。
于是,纪乐宁又问。
“你想出去吗?”
文字转化成代码,狨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手搭在电脑键盘上要继续输入指令,可就在这时,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把,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她。
纪乐宁惊叫着转身,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的黎晔,她心脏先是一滞,接着又突突突狂跳个不停。
黎晔见她被自己吓得脸色苍白,嗤笑一声解释道:“我在这些实验体内植入了脑机接口芯片,可以操控它们的思维,并且将一部分知识传送进它们脑子里,但目前为止,它们还没有像人类一样独立思想问题的能力,你问的这些问题它们也无法回答,不过我的目的并不是操控这些低等生物,而是将芯片用在活人身上!”
他面上笑意渐深,这个实验他从小就很热衷,不过近几年他在研究永生,这项实验基本处于停滞状态,不过现在纪乐宁免费送上门,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他决定用纪乐宁的脑子做这项实验的突破,而且纪乐宁长大以后倒是越来越漂亮了,清纯的模样犹如一株沐浴在日光下傲然盛放的粉色蔷薇,朝气中透着朦胧的温雅,尤其是那双蓝黑色眸子,一动一静都宛如俏皮的小狐狸,纵使黎晔阅女人无数,都觉得这张脸无比惊艳,要是能将纪乐宁永久留在实验室,成为一个任他摆布的玩偶,倒也不失为一桩乐趣。
他贪婪的目光盯得纪乐宁心底直发毛!
这会,纪乐宁很想骂黎晔没人性,把这么多可爱的动物关在这里做实验,但她又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当下激怒黎晔无异于自掘坟墓,她得想办法获取信任,消除黎晔对自己的戒备和厌恶,毕竟她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而想要获取一个人的信任,最直接的办法是找到彼此之间的共同点,她沉思了片刻,谎话张口就来,低喃道:“其实我小时候也有过这种幻想,有时候被别人欺负我就会幻想要是自己有超能力,一定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乖乖来向我道歉,但没想到,这种只存在于科幻电影里的事,居然有一天真能变成现实,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世界不公才想做这样的实验?”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向黎晔,却见黎晔眼神陡然凌厉。
纪乐宁吓得手心起了一层薄汗,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可恰恰相反,她的这句话歪打正着,如利箭扎到黎晔内心深处最隐晦的痛。
在黎家,从没有人提起过黎晔母亲,她的母亲是黎家的耻辱和禁忌。
黎晔从四岁记事起,脑子里全是他爸妈不分昼夜的吵架和打骂声。
他母亲叫蔚苒,当时蔚家和黎家属于家族联姻。
婚后,黎世昌才知道蔚苒有严重的躁郁症且控制欲极强,尤其在生完黎晔后这种情况越发明显。
在外面,黎世昌和蔚苒是模范夫妻,但一回家,蔚苒就会各种找茬,抱怨黎世昌的为人,又疑心黎世昌有外遇。
一开始,黎世昌处处忍让,但时间一长便不再让步,和蔚苒口角不休。
黎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每天恶语相加,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彼此,有时两人动起手来,黎世昌会挥起拳头一拳一拳往蔚苒头上砸,而蔚苒也会拎起手里能拿的一切东西绝地反击,秉持着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凶狠。
黎晔从小性格软弱,被大声吼都会吓到尿失禁,每次看到父母亲拿刀对峙,就会尿裤子。
有的时候一大早被两人的吵架声惊醒,他的心咚咚咚像要跳出胸膛一样,精神不受控制地紧绷,尿床,甚至还会出现耳鸣,脑子响起刺耳的噪音。
也是从那时起,他的脾气开始变得古怪扭曲,会突然地生气,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生气的都不知道,还会啃指甲,啃到血肉模糊,甚至用拳头砸自己的头。
在黎晔六岁的时候,蔚苒的病情再一次加重,她恨黎世昌也连带着恨黎晔,每次打完架还会毒打黎晔。
而黎世昌面对一个六岁还动不动尿床又性格羸弱不堪的儿子也实在喜欢不起来,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好好说话,不是吼就是喊,但每次跨出家里那道门,他们又会装成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最好的父母。
黎晔从小就背负着父母之间对彼此最深的恨!
八岁那年,蔚苒趁黎世昌睡觉,砍了黎世昌十几刀。
黎晔晚上听到动静跑到他爸妈房间,看到白墙上全是血手印。
黎世昌被抢救回来保了一命,为了家族利益还是坚持不离婚,却用手段把蔚苒送进精神病院。
也就是那一年,黎晔被送回老宅交由黎老爷子抚养,黎世昌经常躲在外面以工作为由几个月都不回一次老宅。
也是那一年,黎晔打断了同学鼻梁骨,因为在学校不小心撞到同学不愿意道歉,被对方指着鼻子骂是精神病,当时黎晔脑子里的弦不受控制地痛苦抽搐,他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动的手,意识清明的时候,自己已经骑在同学身上打得对方满脸是血。
而回到家,又是严厉的家训!
黎家祠堂供桌下的黑木盒里,那根拇指粗细的刑杖第一次沾了他的血!
黎晔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尽深渊,每天都在下坠。
九岁那年,他用花瓶将保姆头开瓢,因为听到保姆在背地里说他妈的不是,黎晔恨自己的母亲,但同时又爱她,在他幼小的世界里,虽然母亲糟糕不堪,但亲情的纽带也在牢牢束缚着他。
打完保姆的代价是再次被杖责,比第一次更狠更重,那根拇指粗细的刑杖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高烧两天,卧床半月。
十岁那年,他的母亲死在精神病院。
从那时开始,黎晔经常做噩梦,梦见母亲掐着自己脖子一声声讨伐,说她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十一岁,黎晔将女同学推进水池,那次是春游,负责带队的女同学趾高气扬的跋扈模样实在太像他母亲,在水池边,黎晔大脑出现幻觉,他看见女同学的脸变成母亲的脸,扑过来要掐死他,为了自保,他将她推入水中。
这次的责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邢杖打到皮开肉绽,黎晔疼到想就此死去,但命运之手似乎还想继续玩弄他这条贱命,他又苟活了下来!
刚刚纪乐宁的话又挑起了这些沉重的回忆。
小的时候黎晔就常常希望他可以操控别人的思想,让爸妈不再吵架,让他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种扭曲的执着延伸成一种活下去的强大动力,因为大脑常常出现幻觉,他有时会控制不住地大哭大笑。
在能独立的时候,黎晔尝试自救,在医院检查出精神分裂,瞒着所有人吃了五年的药,但身边的亲人包括黎世昌和黎老爷子,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打压心理在管控他,从没真正管过他的死活。
而他痛恨黎泽川,是因为黎泽川在试图毁灭他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没有这些实验和追求,他想象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大哥!”
见黎晔久久不说话,纪乐宁轻轻拉了下他袖子,可就是这个细微的举动,让黎晔像受到了某种刺激,红着眼一把掐住她脖子。
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得纪乐宁拼命拍打他手臂。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脚掌腾空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呼不上气,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感觉心跳加速,面部肌肉在迅速充血,连太阳穴都在突突突直跳。
恐惧感和求生欲让她本能地腿脚乱蹬。
但反抗得越激烈,黎晔如同铁钳的手就钳制得越紧,似乎要把她脖子扭断。
纪乐宁挣扎了几秒,视线就已经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在泛白,也全然没了挣扎的力气。
可黎晔的手依然在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