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506章：苍茫道灭

观望着远方紫域中的大战，林初生内心想到了发生在其他方域的诸多种种，可奈何鞭长莫及。

九大方域，围绕着皇天大陆，互相之间相距太过遥远，纵使他现在已经达到因果六境，无论是速度和实力，都远超之前，堪比第四大境初期。

可想要跨越方域，也需要一段极为不短的时间。

此刻，他屹立空中，神色沉凝，一头白发飘散，好似雪丝飞絮，配合眉心一点血红竖纹，让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仙魔之感。

古九儿盘坐在他的身旁，静静恢复着自己的伤势。

小织抱着个酒葫芦，延伸出几条虚实草叶，在前方虚空轻舞，仿佛在绘画，就是不知道她在画些什么。

而在林初生的体内，金角大鱼也沉睡在其中养伤，头顶巨大的金角不断逸散出秘符神纹，环绕周身，流转之下，它的伤势正在快速恢复着。

那金角之内如磅礴大海，数之不尽的秘符神纹，乃是属于金角大鱼的特殊天赋，有着诸多奇异妙用，不仅能恢复自身伤势，更能让它穿梭虚空，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这些年里，娿神依始终在金角大鱼的头顶闭关修行，之所以还能追上林初生的步伐，全靠金角大鱼的速度之快。

阴冥则习惯性待在林初生的假泥丸宫内，翘着个二郎腿，抖擞着看着上方。

他目光所视之处，原本有神异经文烙印在那里，可随着林初生将神异经文融合，彻底完整自身后，那经文便消失了。

“林小子，以你现在的修为，可足够给老祖我八次化丹？”

忽然，阴冥开口问道。

林初生想了想，道：“单凭我的修为，应该还不够，逝海灵珠找到了吗？”

“早在八千年前就得手了！”

阴冥想到这茬，都有些无语，当初他按照林初生的提示，在逝海之上寻了数十年，才好不容易寻到黄庭圣洲，结果还没登岸，便被送入了小皇天世界。

之后从小皇天出来，他耗费了一些时间，达到了因果大境，成功登上黄庭圣洲，见到了罗尼，知晓了关于黄庭圣洲的古往今来，也成功得到了逝海灵珠。

可他拿着逝海灵珠回来后才发现，林初生已经随第五太然大战远去，并在大战百年后，最终身死。

而他得到的逝海灵珠，也成了无用之物，被遗留在体内角落。

不过对于林初生的身死，阴冥倒没有如其他人一样焦急，他深谙阴冥大道，对生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只要林初生还留有因果在他这里，想要复生对方虽然有难度，却并非不可能。

这第八方域的香火大道，就让阴冥看到了复生林小子的机会，能够以阴冥大道为牵引，为林初生塑个香火冥道身。

这与第五太然的香火大道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主仆两人在体内闲聊，当林初生听到阴冥谈及这些，心中也不由触动。

正如林初生所想，阴冥作为一个乱道之人，哪怕知道许多古往今来的因果，也并不打算救顾九秋，在一开始时，更多还是在与林初生虚与委蛇，心里想着如何利用。

可多年的相处下来，阴冥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阴冥，逐渐开始心甘情愿奉林初生为主，为他做了太多的事。

至于阴冥为何要来第八方域，其实也只是别无去处，想回阴冥教遗址看看，尝试能否寻到什么因果，亲自去复生那痴徒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切会那么巧合，林初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当他听闻林初生在这八千年间经历的各种奇异事件后，也不由感到惊异。

尤其是那神鬼二界，包括鬼界之上，那无数有着血红瞳孔，俯瞰着整个鬼界的诡异生灵，以及神界缥缈天内的众多远古旧神。

甚至是那沉睡在虚无天内的无名尸身，处处都充满了神奇，好似鹏游蝶梦。

两人还针对此事，细细探讨了一番，阴冥的想法与林初生差不多，觉得神鬼二界，可能存在了什么联系。

而那无名尸身，或许是方外世界的某个恐怖存在，其层次之高，大概已经无法想象。

阴冥感叹着，取出了几枚逝海灵珠，随手丢在了林初生的体内世界。

林初生将这几枚逝海灵珠收好，道：“等此番大战结束后，可以先回一趟逝海，届时为你八次化丹。”

其实以林初生现在的修为实力，想要凝聚八次化丹的修为能量并不难，难的是在九刻钟内凝聚出来。

这个时间限制，很大程度影响了万物化丹诀的发挥。

若是没有时间限制，多耗费些年月，哪怕是九次化丹的能量消耗，林初生也能凑出来。

只是这份能量消耗过于庞大，已经无法用储存自我修为的方式来解决。

修为这东西，不像纯粹的能量，积累越多，往往越难掌控，包括其他人的修为也一样，到时候一个不慎，反而会导致化丹失败。

而失败的代价，阴冥可承受不起。

最稳妥的方式，还是通过逝海灵珠，转化逝水积攒能量，相比于修为，纯粹的仙灵之气，就要好掌控得多了。

“对了，莫老鬼也在你体内，让老祖我来和他聊聊。”

阴冥说着，直接走出了林初生的假泥丸宫，去往了体内世界深处，见到了一块黑玉大碑。

在阴冥到来之后，黑玉大碑直接化作了人形，变换出莫老鬼的模样，讪讪拜道：“小鬼见过阴冥老祖！”

阴冥看着他，笑道：“原来你还记得老祖啊！”

莫老鬼心中抽搐，暗道化成灰他都记得。

在上古皇天，很多的仙神，乃至是至高仙神，都曾在阴冥手中吃过亏，莫老鬼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阴冥不知怎的，跑到第三方域去逛了一圈，而神神鬼鬼宗作为第三方域最大的宗门，就免不了被阴冥惦记上。

而身为宗主的莫老鬼，只有仙神层次修为，面对阴冥这样的至高仙神，只能将其奉为座上宾，不敢造次。

阴冥还在神神鬼鬼宗内，“做客”了一段时间，享受了一把当贵客的滋味。

那段时间，整个神神鬼鬼宗都不得安宁，若不是阴冥对那神神鬼鬼法不感兴趣，怕是连黑玉大碑都要被扛走。

偏偏，神神鬼鬼宗对于阴冥，又没有任何办法，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只能遵从，憋屈不已。

后来耗费了好大的功夫，莫老鬼才将这尊瘟神给送走，并祈祷对方再也不要来第三方域。

倒也如他所愿，直至皇天道灭，阴冥都没有再去过第三方域。

只是莫老鬼没想到，自己会在今朝里，又遇见这尊瘟神，他竟与林初生是一伙的。

阴冥带着和善的笑意，拍了拍莫老鬼的肩膀，道：“来来来，好好与老祖我说道说道，你这神神鬼鬼法。”

过去阴冥对此法不感兴趣，不过在听闻了林初生一系列的奇异遭遇后，又感兴趣起来。

莫老鬼嘴角抽搐，却也只能颤颤巍巍，一五一十讲述起来。

林初生神念扫了两人一眼，也没有理会。

这些年，莫老鬼始终保持着黑玉大碑的模样，静静老实待在林初生体内，很少吱声。

林初生之所以留他性命，完全是因为对方所讲述的，关于神神鬼鬼法的第五层，不知祂这门复生法。

此法，或许可以复生许星。

在与第五太然的一战中，许星为了给众人拖延时间，强行施展一九周天大阵，自身化作星芒消散。

虽然林初生留下了一缕星芒，可那缕星芒，也随着他的身死，一起消散了。

相比于留下尸身，也留下了来世的顾九秋，许星什么都没有留下，她想要复生，更难。

这不知祂法，说不定就能成为一道契机。

不过林初生没有着急，他自感现在自己的境界认知还不够，需等到一切更为稳妥时，再去进行尝试。

人生的道路，曲折坎坷，磕磕绊绊，总会遇到愿意为你伸手，为你奋不顾身之人，留下亏欠。

而林初生亏欠许星的，也绝不止那点伸手的情分。

紫域中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停歇。

林初生静静注视着，却也没有闲着，同时在体内对几枚逝海灵珠，都进行了七次化丹。

甚至为了更稳妥掌控莫老鬼，不让他再生有异心，搞出什么幺蛾子，林初生对黑玉大碑，也进行了七次化丹。

如今，莫老鬼已经与黑玉大碑完全融为一体，成为了一尊特殊生灵。

一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阴冥、古九儿、金角大鱼他们的伤势完全恢复。

此刻，古九儿正陪在小织身边，看着她作画。

而她的画，也终于在这一个月里，在经过了多次的失败后，画好了。

“主人快看！”

在画好之后，小织立刻唤道。

林初生转眸看去，不由露出了微笑。

小织画的，是整个青冥宗，百万大山都在内，被她画得栩栩如生。

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其内的一道道身影，有林初生，有顾九秋，有许星，有娿神依，也有古九儿。

还有阴冥、张霜儿、青幽子、红瑶，包括温无琊、雨上风、戮灭子、小商，以及顶着一块妖石的吞天蛤蟆，众多的人，都在里面。

小织自己也在，就蹲坐在林初生的不远处，延伸出一条草叶，正抽打着一条大狗。

在看到那条大狗后，林初生一怔，他可不记得青冥宗内，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一条大狗。

于是他伸手指了指，问道：“它是谁？”

小织头颅一扬，毫不犹豫说道：“吴勤，小织讨厌他！”

“额……！”

林初生无言了，又看了一眼画中正在被抽打的狗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连一旁的古九儿在听到小织的回答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有着关于顾九秋的所有记忆，自然知晓小织与吴勤之间的事。

尤其在看到自己的身影也在其中后，古九儿便忍不住欢喜，上前抱着小织一阵贴贴。

之后，林初生的目光又落到了其他人的身上，眼中不由浮现出怀念。

他这一路走来，最值得珍惜的，就是在逝古桥与青冥宗的那段时间，只是时光一去不复返，他想要再回到青冥宗，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如今各大方域降临星尊，欲将方域众生化作苍茫信徒，点燃香火大道，隐患甚大。

至少在解决各大方域的这些隐患之前，他是抽不开身回去了。

忽然，林初生双目猛地一凝，看向了前方紫域，也就在他凝眸的瞬间，那片紫域，轰然动荡，扩散开来。

终于，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大战，要结束了。

那紫域扩散后，形成了一片紫色天地，娿神依的身影屹立其中，目光犀利，好似一位顶天立地的女战神。

在她的对面，第五太然的香火大道身犹在，但相比一开始，已经更为虚幻，气息都有些不稳。

随后，娿神依抬手一抓，竟将整片紫色天地都抓入掌中，化作了一道鸿蒙道法，斩向了第五太然。

第五太然也在此时，迸发出无穷苍茫大道，可面对那鸿蒙道法的一斩，他根本无法抵挡。

所有的苍茫大道，被顷刻斩灭，连着第五太然的香火大道身，都被斩得破碎成数块，开始快速消散。

在消散之前，林初生能明显感觉到，第五太然看了自己一眼。

林初生亦注视着对方，双方都没有开口，但双方都明白，此战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当香火大道身完全消散之时，那整片天地，终于重归平静。

与此同时，在林初生的体内，之前被留下的苍茫封禁，也随之消失。

他下意识施展请神之法，果然又与神界成功建立起了联系。

并且，发生变化的还远不止是林初生这里，整个第八方域，都随着第五太然香火大道身的陨落，出现了变化。

此域的苍茫大道，开始衰败，无数的苍茫修士，他们的修为，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倒退。

自星尊苏醒开始，就在第八方域传道，洒下了苍茫的种子。

之后，他以木棺为材，制作燃香，点燃了香火大道，并收纳方域众生的虔诚念，让这份香火大道不断壮大。

逐渐地，这份香火，便成了第八方域承载苍茫大道的源头。

如今香火完全覆灭，连传道的星尊都陨落，也就意味着苍茫大道无法再被承载，开始道灭！

这就好比万古之前，弥天大劫降临，让承载皇天古道的皇天大陆破碎，以至于皇天道灭，是一样的道理。

也因为这份道灭，让第八方域的无数众生惶恐，意识到惊天的剧变，即将到来。

但并非所有人都惶恐，也有人在大笑。

在方域大地之上，一方破败荒土之中，苍茫第七子就笑声不绝。

虽然他的修为下降得很快，转眼就已经从第三大境，跌至第二大境，可他却笑得极为大声。

“做到了！他做到了！！”

他的笑声中，有喜有悲，在大笑许久后，流出了泪。

极少有人知道，苍茫第七子，源于第八方域早期出现的一个大宗门。

这个宗门，星尊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出现了。

可之后木棺从天而降，让宗门遭受了无妄之灾，一瞬被覆灭了大半。

之后，更有许多宗内门人，受木棺吸引，去往木棺前，见其内沉睡的星尊，如见神明，奉献出了自身的精气神。

正是因为有众多修士去到木棺前，奉献出大量的精气神，为木棺提供了生机，才让其内的星尊得以苏醒。

当时，唯有宗主，因为在一处遗迹中，获得了一部清心法，才守住了心神，从木棺下逃离。

而苍茫第七子，就是那位宗主的后代。

只是尽管知晓这些，却也只能隐忍，看着苏醒后的星尊在方域传道，点燃香火大道。

苍茫第七子很清楚，香火大道之下，第八方域的众生，都是星尊的傀儡。

可面对星尊，谁又能反抗。

星尊在方域传道数千年，不是没有出现过不听教化之人，可那些人，后来都消失了。

在星尊的眼里，不修苍茫者，便没有利用的价值。

但现在，苍茫大道开始衰败，也就意味着星尊已经陨落，香火已经熄灭！

方域之上，娿神依在将第五太然的香火大道身斩灭后，气息也逐渐从强盛变得微弱，面色也逐渐惨白。

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可娿神依已经拼尽了全力。

她长呼口气，稳固自身，又在转身后，脸上浮现出笑意，几步跨越了遥远距离，来到了林初生这边。

不过当她站到林初生面前后，脸上的笑意又重新隐去，板着个脸扫了林初生一眼，皱眉道：“你头发怎么白了？”

林初生笑道：“岁数大了，思绪多了，自然就白了头。”

娿神依眉头微扬道：“你在我面前说岁数大？”

林初生顿时无言，一想还真是，若论岁数，娿神依前世今生加起来，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个亿万载，还真没得比。

“还不如原来好看。”

娿神依多看了一眼，嘀咕一句后，又看向了古九儿，问道：“阴冥教主？”

古九儿点头道：“上古未曾一见，古帝之女的风采，名不虚传！”

娿神依看着对方，声音淡淡道：“我叫娿神依！”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古帝之女这个称呼，在上古时候，纵使娿神依天资绝世，是皇天世界最年轻的至高仙神。

可但凡有人提到她，率先想到的不是娿神依有多么厉害，更多的人还是觉得皇天古帝厉害。

因为此事，她还时常被人拿出来与同时代里，一样天资惊人的九天玄女作比较。

故而娿神依才会时不时去找九天玄女切磋论道，想要分一个高下。

古九儿也笑道：“我叫古九儿！”

她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多了，仅仅是因为作为上古阴冥教主时无名，但现在有了。

只是两人的对视，让氛围莫名有些古怪。

林初生察觉到了不对，看了看古九儿，又看了看娿神依。

恰巧在这个时候，娿神依也看向了林初生，目光微冷，却带着微笑道：“小林子，你过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她说完，便直接朝着一边走去。

林初生歉意看了古九儿一眼，然后跟着娿神依去了另一边。

在他到来后，娿神依直接挥手，打出一道紫韵结界，将外界的视线完全封锁。

当娿神依转身再度看向林初生时，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可眼中的寒意也更深，上下打量，明显带着不怀好意。

林初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率先开口，拱手道：“此次还要多亏了娿前辈赶来，救我一命，也将这第八方域的众生，解救于水火。”

娿神依闻言，微眯起双眼，道：“我怎么记得以前你对我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客气的？”

林初生立时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危险了，就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

可他还没有开口，娿神依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八千年？”

林初生身躯一顿，足足沉默了数息，脑海中一瞬浮现了许多。

包括当初在逆走光阴时，古帝提及与娿神依开的那个玩笑，让对方连父皇都不叫，便转身离去了。

其实林初生很早就知道，娿神依对自己不同，有了特殊的感情。

这份感情从何而来，无从判断，大概是从娿神依两次新生，变成孩童模样后都跟在林初生身边，受那份纯真亲近所影响。

只是看出来是一回事，两人从未想过挑明，林初生是因为有顾虑，而娿神依性子傲，若没有变故，大概再久，也不会去提及这些。

但在经历了生死，分隔了八千年后，大概让娿神依心态出现了变化，忽然明言道了出来。

“这点你倒是没变，还是个闷葫芦！”

娿神依忽然一笑，眼中的冰寒彻底化散，道：“不过八千年而已，倒也不算长。”

林初生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看着娿神依道：“其实挺长的。”

随后，两人说起了一些过往，主要还是林初生这八千年的各种经历。

娿神依与阴冥一样，对于林初生的这些经历，同样感到惊奇万分。

直至许久，紫域消散，两人的身影也重新走出，娿神依已经恢复了平淡，脸上重新浮现出浅浅笑意。

古九儿看着两人，也露出一丝微笑。

最终，三人带着小织，一同朝着下方第八方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