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 玉郎?”
柳溪照望着面前身如玉树神貌独超的黑袍男子, 支支吾吾了一阵连句整话都说不清。
她一紧张双手便不自觉地用力, 差些将杨显武的双臂弄折, 疼的他一阵狼嚎。
“魏怀泽!你这个万年野种,还不叫你这只姘头走狗快点松开老子!哎哟”
前几日柳溪照差点将杨小侯爷当众吊死,魏怀泽原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免得柳溪照引火烧身。
这两日便故意冷落了她, 想让她独自在廊房东院静静心。没承想不是冤家不聚头, 千防万防还是闹出了今日这一出大戏。
事已至此,眼见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魏怀泽便不再有顾忌,淡然道:“我这小侍卫今日不辞辛劳亲身施教, 肯定能让杨小侯爷受益匪浅终身受用了!”
语罢, 他对着身前的睿王和黑袍男子各行了一礼, 道:“我这个小侍卫向来刚正不阿,若有失礼之处, 还望二位见谅了!”
“无妨。”
睿王与黑袍男子四目相对,二人眼中同时掠过一丝疑惑。
朱凌文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是?”
韩奉先作为东道主, 立即为二人引荐:“禀殿下,这位便是中州元氏的七公子,当今揽星阁主元昭公子!”
“元,元昭?他居然就是画仙元昭?”
“他不是消声灭迹十几年了吗?怎么今日会来应天书院?”
“对啊, 中州元氏的子弟不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元昭今日当众现身, 所来为何?”
“韩阳明老太傅与元昭的祖父元晴朗是结义兄弟,算起来应天韩家和中州元氏已经世交百年,元昭偶然来此也算合情合理吧?”
“偶然?我看未必吧!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前日魏世子才刚回书院,后脚睿王和元昭就陆续也来了,依我看,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啊"
园中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仍被柳溪照压制双膝跪地的杨显祖听了,脸色愈发难看得很。
之前太子因为有威远候这个亲舅舅鼎力扶持,在牌面上略胜于睿王。
但若是手握滇城军的魏怀泽,加上应天书院的韩奉先,这二人选择加入睿王的阵营,那太子的顺利坐上皇位的胜算便微乎其微。
如今九州的“无冕之王”——中州元氏的七公子元昭,今日又主动现身应天书院,局势对太子阵营愈发不利。
都说“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若是与这几个人硬碰硬,无异于助长睿王的气势。
杨显祖低着头一副战败的模样,选择以退为进,说道:“今日是我越矩了,望睿王殿下赎罪!”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口是心非,但顾忌到杨家皇戚的身份,睿王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见他认怂,未等睿王开口,柳溪照便主动松开了他,道:“小爷我从来不打落水狗,咱们来日方长,有账慢慢算!”
杨显祖讪讪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灰,咬牙道:“好,很好,你有种!将来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一定玩死你”
他话刚一出口,一旁冷眼旁观的元昭面上瞬间生出一缕杀意。
随即便是响彻花园的一声惨叫!
杨显祖的两条手臂竟凭空被一股力量拉扯,霎时间皆数脱臼。
见状,柳溪照立即举起自己的双手,一脸无辜道:“不是我啊!这可赖不着我!”
“嗯在场诸位可都看到了”魏怀泽嘴角含笑“分明是小侯爷施力不当,自己弄脱臼的。”
韩奉先也附和:“多行不义必自毙,依我看这就是现世报!活该他多受点皮肉之苦”
见他仍鬼哭狼嚎不止,韩奉先又嫌弃了几句,尔后还是唤进了家仆,命他们将杨显祖带往书院内的医馆医治。
那惹众怒的二世祖一走,中院花园终于恢复了清净。
揽星阁主元昭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应天书院,让东道主韩奉先既欣喜又有些惶恐。
应天韩家和中州元氏虽是百年世交,但百年前柳淳风飞升后,元氏的先祖元清朗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和军队返回了属地洛阳,已很少涉及九州之事,这几十年来,元氏子弟更是从未当众现身过。
今日世交来访,韩奉先还未来得及为元昭接风洗尘,却先让他见了刚才那么一出闹剧,顿觉很是失礼于人。
半晌后韩奉先说道:“元兄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若是不介意,这几日就留下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吧,待我祖父过几日返回书院,见到故人之孙,他定会十分高兴的!”
元昭倒是不推辞,温声回道:“.一切听韩公子安排”
韩奉先立即道:“那我先带元兄到廊房东院安置下来,稍后便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语罢,他对着睿王主仆二人和魏怀泽,诚意邀约:“今夜韩府家宴,请诸位务必一同前来。”
尔后恭敬地对元昭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昭随着韩奉先往廊房东院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回过身对柳溪照说道:“稍后见”
柳溪照正对着他的背影发愣,回过神问道:“什么?”却见元昭已不在园中。
魏怀泽一脸坏笑,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复述:“聋了呀?元公子方才对你说稍后见呐"
“你才聋了!”柳溪照一把推开他,脸颊有些发烫。
魏怀泽故作惊讶:“哎呦,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侍卫,居然也会害臊了,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世子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埋汰打趣,一旁的睿王殿下神色却有些反常。
半晌后他沉声说道:“哲武,我们走吧”尔后便带着杨哲武往廊房西院走去。
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柳溪照不禁问道:“杨显祖住在廊房西院,睿王他两也住西院?韩公子这个安排未免有些太"
魏怀贼轻哼了一声: :“太毒了是吧?你别看韩奉先那厮表面斯斯文文的,暗地里鬼主意可不比你少,他才是应天书院中最不能得罪的人”
片刻后又说道:“我怎么觉得,朱凌文刚才看你的眼神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自众人走后,柳溪照一直觉得园中好像少了什么,可一时又想不起
心不在焉回道:“或许是因为我方才为他和杨哲武解了围?”
“哦?”魏怀泽不置可否“以我对这位殿下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种会轻易领情之人”
片刻后他又想到元昭刚才看柳溪照的眼神,更是耐人寻味。
便道:“罢了,兴许真是我想多了,柳公子这张得天独厚的脸,想不让人多看几眼都难吧"
柳溪照在院内四处扫顾了一番,仍是想不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闻言不禁一笑,转身道:“世子爷这颗七窍玲珑心,绝对用错了地方!不过你刚才这话我爱听,建议你每日晨起和暮时各对我说一次。”
“不要脸!”魏怀泽对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尔后又道“趁洗尘宴还没开始,我得赶紧去跟元昭取取经,兴许能让这位当世画仙不吝赐教!”
言罢他作势要去东院,柳溪照却拦下了他,问道:“你稍后真要去赴宴?”
魏怀泽不假思索: “当然,你也必须去!”
世子爷自小便比别人更擅长察言观色,他发现元昭只有面对柳溪照时,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似有若无的情绪,当然,这种事他是断然不会告诉柳溪照的,免得她这个好奇心极度旺盛之人盘根究底。
柳溪照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又问道 “那睿王殿下也会去吗?”
魏怀泽不解: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朱凌文也这么感兴趣了?”
柳溪照耸了耸肩: “随口一问罢了”
魏怀贼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回道: “既然是元昭公子的洗尘宴,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睿王殿下怎么舍得错过,不是会不会去,他是一定会去!”
柳溪照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今夜的宴席肯定热闹,小爷我可不能错过!“
见她窃窃私笑,不知正嘀咕着什么,魏怀泽摇了摇头尔后独自快步往廊房东院走去。
眼见魏怀泽走远,园内此刻除了柳溪照已无别人,藏在花圃后的金瑾瑜终于冒了出来。
见他走近,柳溪照一拍额头:“我当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把你这位金少爷给忘了!”
金瑾瑜轻抚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祭柳公子,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迟些你真的要去元昭公子的洗尘宴吗?”
柳溪照不假思索,立即回道: “有热闹当然要去看看!要不金鱼兄也一起吧,人多更好玩。”
金瑾瑜无奈笑了笑没有答话。
柳溪照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拒绝自己,又问道:“难道金鱼兄不想跟我一起去?”
金瑾瑜讪讪回道:“不不是的,柳公子有所不知,我爹虽然是大鸢首富,但终究只是一介商贾,如今士农工商中,仍属行商坐贾者的地位最底,”
“当今乱世若是没点权利在手,将来打起仗来,任你再富可敌国,还不是一把战火就能让你家破人亡,方才那几个人,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官宦世家出身,不然举世的名门望族,我如何能混的进去”
闻言,柳溪照立刻一个马屁拍过去:“金鱼兄还是太谦虚了,我倒是觉得坐拥金山银山更实在!”
“封侯拜相者,为保住地位难免要争权夺利尔虞我诈,赢了倒好,输了却要人头落地连坐抄家,代价还是太大了!”
她前半句虽是奉承,后半句倒有几分实心实意,看似说与金瑾瑜,却也是说给自己听。
金瑾瑜原以为柳溪照是靠着她爹是教宗才得了个高位,闻言不禁对这个新任祭酒大人,有了几分真心崇敬之意。
见金鱼面色稍缓,柳溪照四处望了望,搂着他肩头低声说道:“金鱼兄,身上带银子了吗?”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金瑾瑜还是老实回道:“银子?没有”
柳溪照一脸诧异,立即打断“你不是金氏钱庄的少东家吗?怎么连银子都没有,你该不会是假冒骗我的吧!”
“银子我是真没有了”金瑾瑜一边嘀咕一边从袖中掏出了一打银票“我今日身上只带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