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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赠我一杯酒 第5章 白鸡之梦

作者:风香堕桂山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17:21:34 来源:就爱谈小说

鱼百容平日里便是个混不吝的人物,今日在官家面前也不知道退缩,犹豫一二,便张口将两家积年的恩怨一一道来。

郑冀成边听边摇头,心中暗道:“鱼丁羊未二人良善仁义,子侄竟无一肖似父辈。可悲,可叹。”

圣祖皇帝听完两家人鸡毛蒜皮的寸利纠葛,沉吟半晌,不发一言。窗外歌舞百戏热闹非常,酒楼里一屋子人却噤若寒蝉鸦雀无声。屋子里越发寂静沉默,下跪的众人越发胆战心惊,数九寒天竟一个个汗湿了衣裳。

“罢了,”只听圣祖皇帝一声叹息,“人心变幻乃是世间常情,兄弟阋墙煮豆燃萁之事屡见不鲜,既然花开两朵,合该各安天涯。尔等两家人已然离心离德,强求亲睦于事无补,还是各走各路吧。”

地下众人闻言涕泗横流跪拜不止,口中贤明圣德爱恤百姓种种颂扬之词念个不停。

郑冀成也长出一口气,扭头望向圣祖皇帝。但见官家背手立在灯下,虽然仍是松姿挺拔,头上鬓发却已染了白霜,心中暗叹道,“人到垂暮之年,总归是爱贤念旧的。”

圣祖皇帝踱步走到神龛面前,拿起羊脂玉觞把玩两下,又开口说道:“玉觞归属难定,朕倒有一提议。飨宴太平,必要烹调之道时时精进。朕且出一题,尔等两家比试一场,赢者得这羊脂玉觞,可还妥当?”

下跪的众人哪敢说个不字,个个叩头连声称是。

圣祖皇帝略一思忖,开口念道:“白鸡梦后三百岁,洒酒浇君同所欢。就以这梦中之鸡为题吧。”

鱼羊两家赶忙回到后厨,各自搜肠刮肚琢磨菜式,誓要拿出浑身解数来争个输赢。

因为事出仓促,近几日家宅不宁又耽搁了采买,厨房里竟是连过去常备的水陆珍味也翻找不出来。幸而柴房还养着一笼活鸡,倒是解救了燃眉之急。两家人少不得删繁就简,拿着几味家常材料来物尽其用,尽力调和搭配。

羊家人雷厉风行,全都听羊家长子羊佑左右调派。有人手脚麻利收拾出一幼鸡雏,用细盐、胡椒涂抹均匀腌晾。有人拿老辣生姜一只,厚切为片,一把手指粗细的嫩葱,切寸为段,又另取一把小葱,细细切成碎粒。还有人专管烤香料,烫热油。

材料预备妥当了,羊佑才起热锅,姜片为底,葱段居中,嫩鸡最上,一一放置妥帖,浇上三杯花雕酒,双眼一眨不眨地亲自盯着它小火慢炖。等到鸡肉熟透,葱姜入了味,再撒上一把葱花碎粒,浇上滚烫的素油、椒油、麻油,出锅前最后添上一勺头抽甜油。

而鱼家几个干练人物,凑在一起咕咕唧唧商议了一番,才最后定下主意,分好各道工序,立刻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整鸡一只也是飞快备好,有人油锅里丢进葱姜蒜八角香叶,爆出辛香后,又挑起来塞进鸡肚子里,拿牙签封上口。另一边锅中咕嘟咕嘟热水烧开,整鸡下锅等水沸扑盖后便停火焖烧。一盏茶的工夫后,捞鸡出锅,立刻下到一盆寒气刺骨的冰块里。须臾又捞起,掏出鸡腹内各色作料,斩件成盘。

鱼百容不理其他,单管调配酱汁,豉油、酒酿、虾子、饴糖一起熬熟,等着鸡腹内掏出辛香作料后,挤出作料中的汁液,最后滴在酱料上才算大功告成。

圣祖皇帝和郑冀成续了几盏碧玉茶,尝了几口水晶饼,就见两家陆续派人来报,说是菜肴已成。

不多时,羊家端上一只银盘子,里头是一只整鸡点缀着些许翠绿葱花,边上别着银签一个,竟是新刻的“泪空亭”三个字,满屋子只闻着油香混着葱香,葱香裹着肉香。

鱼家也呈上一银盘并一青玉碟,一个白,一个黑,白的是银盘里鸡肉清爽白嫩,黑的是玉碟里酱汁黑郁鲜香,银盘边上还以酱汁工工整整写出蝇头小楷大小的三个字——“墨瑕璧”。

圣祖皇帝下箸尝了几口,略略点头,郑冀成才跟着下箸。两道菜,一个浓厚味烈,一个鲜香宜人,一个嫩到入口即化,一个滑到清爽弹牙,不知不觉,各吃了近一半,两人才暂且停下。

鱼羊两家人在下面垂手等着,眼神一路跟随圣祖皇帝的双箸,见它停在左边银盘,右边人立时心肝微颤,见它伸向右边银盘,左边人即刻皱起眉眼。终于等到停了箸,几十双眼睛马上眼巴巴瞧向两位贵客。

郑冀成看向圣祖皇帝,见官家也是一脸为难。确实,浓烈、清爽皆是绝色,实在难断高下。

圣祖皇帝抬手喝了口清茶,神色恢复如初,想来是心中已有了定夺。只听他开口说道:“泪空亭,墨瑕璧,望之风雅,食之忘俗。各位司厨的功力,已臻化境难分高下,五德之禽身后有此际遇,才不枉死了一回。”

鱼羊两家人一听,个个面露喜色,微微松懈了心神,又听圣祖皇帝继续说道:“今日题目为白鸡之梦,若说点睛切题,胜者当是这墨瑕璧了。”

话音刚毕,那羊佑立刻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旁边兄弟几人伸手去拉也没拉起来,鱼家人则是喜不自胜,得意忘形,马上搬出污言秽语去嘲弄羊佑。郑冀成见状忙出口呵斥:“真是小家子气,官家面前,只因一场输赢,就把礼节全然忘到脑后了?”

两家人如梦初醒,忙叩首称罪,自言罪该万死,郑冀成又骂道:“不肖子孙,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你们故去的父亲!”

圣祖皇帝却出言劝道:“不要苛责小辈,想来他们也是正是珍重先人遗物,才言行无状。”

他略顿一下,又继续说道:“鱼丁羊未下能广施粥饭周济乞儿寒士,上能炊金馔玉款待富贵公卿,在调鼎烹调之术上用功精深,才当得起这‘羊脂玉觞飨宴太平’。尔等后辈继其志承其重,还须时时鞭策。不如以玉觞起一擂台,每年元宵佳节赛上一回,两家各自施展技艺,赢者保管玉觞一年。今年鱼家捧得玉觞,来年归属再各凭本事。”

一时间,鱼羊两家竟调换了面容,鱼家面如死灰悲痛欲绝,羊家眉开眼笑欣喜若狂。郑冀成赶忙上前一拜,说道:“上元佳节,排筵赏灯,帝民同乐,正是盛世气象。”鱼羊两家人也勉强收敛神情,跟着跪拜谢恩。

恭送走圣祖皇帝和郑冀成,丰乐长庆楼又是一片肃静沉寂。一夜之间大喜大悲走了几个轮回,鱼羊两家人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听着窗外欢声笑语笙歌阵阵,瞅着对面的冤家仇敌,各自鼓足了力气攒足了精神,最后只化作心里的一声长叹。

自此之后,东华门外,丰乐长庆楼一分而二,左边挂匾曰“丰乐”,右边悬牌号“长庆”,“飨宴太平”羊脂玉觞当年便供奉在了长庆楼。

转眼又是来年上元节,官家驾临东华门观灯赏筵,但见彩棚灯山连绵十数里,百戏巡游锣鼓喧天。

门前丰乐长庆两家酒楼,竟然当街架起擂台垒灶起锅,为官家烹煮美味佳肴,一时看灯的游玩的,慢慢都聚集到了擂台前面,不少人丢下百戏巡游,特地跑来瞧这新鲜热闹。

官家尝过菜肴,又宣丰乐楼胜,得奉一年羊脂玉觞。随后,官家又着人撒下金钱万枚,自言犒赏万姓与民同乐。

玉觞擂一夜成名,遍传天下。

几年后,新帝登基,遵照圣祖皇帝遗命——“宜纵士民之行乐”,每逢元宵佳节,驾临东华门,排筵观灯与民同乐,上元节玉觞擂,渐成旧例。

丰乐长庆二楼本就是京城酒楼中的领袖翘楚,为争夺羊脂玉觞,不惜一掷千金,收集天下奇珍异品,只求一悦天颜。

两家还效仿官家犒赏百姓,擂台下各自摆出金瓯筵,金瓯盛满飘香蜜酒,银碟装些糕团点心,凡是来观灯的游人,不问富贵贫贱老少尊卑,皆可饮酒一杯分食点心,自言感怀官家恩德,专设此筵以飨天下。

物转星移,百年已过,鱼丁羊未和沙瓶豆粥俱成了尘土,只这玉觞擂三个字,声名日益显赫。京城无论庶民公卿,还是老幼妇孺,一旦提起来无不齿颊生香,涎水上涌。有人戏言,天下多少美味,也不及这玉觞一醉。

啪,醒木一响,惊醒了听书的众人,只见孟玉振笑脸盈盈,拱手齐眉,说道:“连日捧场,多谢则个,诸位请明日再来听书。”

座下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见听完书已到了亥时,便慢慢起身出了瓦舍,一边唏嘘慨叹鱼羊两家的兴衰机遇,一边向家中走去。

不过几日,街头巷尾便传遍了鱼羊两家的陈年旧事。只鱼家内宅里,还是一片平静。

报晓声次第传来,鱼训达猛地睁眼,人就醒了。闻到外面粥香阵阵,估计是有人在外屋熬粥,他强振精神急忙起身,嘱咐道:“别忘了搅粥出稠。”不想外面寒气刺骨,激得他咳嗽不止。

“外面寒凉,父亲还是缓缓起身吧。”鱼尺素端着一碗白粥几碟腌菜匆忙进来,嘴里念叨道:“大夫多次叮嘱,父亲宜早卧晚起调养精神。”

鱼训达边咳边说:“我只担心下人熬粥不得其法,白白毁了好米好水。”

鱼尺素搬出小几案放在床前,将粥菜摆放好,才详细答道:“有我亲自守着呢,大火一炷香,文火半柱香,搅粥出稠后,又点了一滴玫瑰露。”

鱼训达端粥尝了一口,见粥里米粒颗颗酥稠,入口又格外鲜滑,这才点了点头。

看鱼训达又去仔细看那两碟腌菜,鱼尺素赶紧说道:“这是入冬新腌的,店中老盐汤做引子,添的是夷山上月冷泉泉水。”鱼训达夹起一尝,果真咸香有味,鲜艳脆爽。

清粥小菜最是熨帖暖身,鱼训达刚缓过寒劲儿,又想起一事:“去年大旱,听说月冷泉涓流越来越小。”

鱼尺素答道:“是呢,如今夷山脚下,各家酒楼都派人盯着,脚夫挑出来一担就买一担。咱家五六个人在场,一天下来也只抢到了两担。所以腌菜也只腌了十坛。”

鱼训达点点头:“正该如此,一碟腌菜,也断不能糊涂应付,敷衍了事,凡事谨记宁缺毋滥。”

鱼尺素忙点头应承下来,随后又忽然低头看着地上,半晌后才低声说道:“父亲,我输了。”

鱼训达神色如常,淡淡说道:“你二叔早已派朱鼎即时来报了。”

见鱼尺素仍不敢抬头,他继续说道:“今年以鱼为题,官家生平最恨鱼刺,你拆骨去刺,想得也算周到。”听到父亲赞许,鱼尺素这才抬起头来。

鱼训达接着点评道:“去年一战,我就看出来,这羊澄观是剑走偏锋的性子。没想到他今年竟敢以身家性命拼死一搏。河豚鱼脍,生死一线。他行此险招,你输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鱼尺素接口说道:“听说羊澄观长年在外游历,广访天下名厨,收罗了不少奇方,所以行事诡谲,常思人所不能思。咱们总是困守京城,事事因循守旧,难免被比下去。”

“你也想出门游历?”鱼训达当即明白了他的心思。

鱼尺素小心说道:“父亲身体日渐好转,酒楼也有二叔和朱鼎照看,尺素离家几天,也不妨碍什么。”

“可你……”鱼训达略一沉吟,言辞犹豫起来:“我已经派朱鼎挑选了几个人,去往各地寻访美食名厨,回来让他们记下见闻,集册成书,不也一样是借鉴吗?”

“别再提他们了,”鱼尺素恨恨言道:“游历几个月递上来的见闻,言辞之间竟然全都是贬低他人褒奖自己,变着法子夸耀自家酒楼,通篇下来找不见几句实话,读来让人生厌。”

见父亲仍是一脸犹豫,鱼尺素言辞恳切继续劝道:“家中祖训说,为厨之道,务必时时精进。父亲也常说,饮食之道,先知而后行,需要广增见闻。京城虽大,和全天下相比,不过是方寸之地,家里奇珍异品虽多,和世间万物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不亲身游历一番,哪里能知道深浅,哪里能知道甜咸呢?”

鱼训达最终还是松动了神色,过了半晌缓缓说道:“罢了,去吧,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吃过海南的文昌鸡、东南亚的海南鸡饭,我都非常喜欢,按理说白切鸡也应该是我的菜,可惜去过的饭店,能把白切鸡做到清香滑嫩、Q到弹牙的实在不多,果然还是应该去广东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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